冷厉云不由叹息:&ldo;如此人物,竟然身陷青楼。可知这天下间,本就是世事无常。&rdo;诸随从及廖毅也都心有戚戚,默然不语。
那边的钱胖子见司徒健陷入思索,忙道:&ldo;可要我去将这小倌赎来?&rdo;
司徒健冷冷一眼扫过,钱胖子顿觉似被冰凌穿透,赶紧噤声垂首不言。司徒健起身抬步,不再理会余人,自己走向楼梯,行了下去。其余众人见状,赶紧结了账,也跟着离开。
一名富家公子怅然良久,突然举酒叹道:&ldo;晚香缭绕人头涌,红衣素手抚七弦。欲得美人一回眸,曲终音残人不再。&rdo;他刚吟诵完,左近几名文人都纷纷叫好喝彩,于是又起一番劝酒,气氛才慢慢回复。只是人人心头都念着那个&ldo;红衣素手&rdo;了。
廖毅听了,做了一个欲呕的表情,低声道:&ldo;这等三流烂诗,韵律都不齐全,还敢拿出来见人。&rdo;转头对冷厉云怨道,&ldo;我家公子将行诗文法、十六弦筝技法告诉你们,是为了寻找若影哥的。你们怎么流传了出去,弄得留连青楼的竖子匹夫,人人都能来上一两手,如此还怎么找啊。&rdo;
冷厉云摇头感慨,当日将这些传入江湖,只希望能借助众人耳目注意到司徒若影的行踪。怎知时人学到后,却形成了一股风cháo,饮酒作乐都要行诗配乐。
而司徒氏一族眼见难以找到,便到处宣扬司徒若影当日惨遭……之事。如此一来,就算那人仍然活着,也不会有脸面出来见世,就更不会以那些催命的曲子威胁九阳教了。端的是个阴险毒辣的计谋。
看到此处,实在不必再做逗留。冷厉云举酒一饮而尽,道:&ldo;我们结账,准备走吧。&rdo;
身后的楼群建筑又渐渐热闹,刚才神妙的一刻似乎只是海市蜃楼,太过虚幻,所以太容易被人当作梦境一般的仰慕。
颜承旧沿着鹅卵石子小路一路前行。两旁种植糙木,高处有楼舍,低处有亭阁,此时各个分楼里也都灯火通明,莺声燕语不断。而越往后去,则越是安静,将凡世喧嚣都抛在了身后。
穿过一道青砖简墙,便看见墙的那边,一栋两层阁楼上燃着黯淡的烛火,映在窗格子间的窗纸上,闪闪跳跳。颜承旧加快了脚步,绕过几丛芭蕉,推门走入阁楼。
才一推门,便听见不稳的气息自二层传来。心中一紧,反手一袖拂上房门,飞身抢上二楼。
二楼其实是一间颇大的卧室,此时靠窗的书桌上燃着豆点油灯。灯光摇晃欲灭,那边却是一人也无。在房间的另一头,一抹殷红的身影垂软地俯在浅褐的床褥上。
感觉到有人将他轻轻扶起,梅若影眼睛开了一线。好不容易调好焦距,对上了来人的视线时,颜承旧已经将他置入锦被中了。
&ldo;来时吃过东西了吗?&rdo;颜承旧一边为他抚顺额发,一边轻声问道。
若影点了点头,便又合上眼睛。
&ldo;还要吃些什么吗?&rdo;
若影摇摇头,道:&ldo;只是有些冷着了。&rdo;
颜承旧坐在床边,看着他有些发白的容颜,突然道:&ldo;若是那时……&rdo;
梅若影睁开眼睛,止了他的话,笑道:&ldo;没用的,就算那时不去忙血网黑蝎的事,照样养不回来。倒是你们,这些年帮我极多。&rdo;
&ldo;可是……&rdo;
&ldo;你不是号称将来的天下第一花花公子的吗?怎么变成婆婆妈妈的邻家大婶了?别给你师父们丢人了。&rdo;戏谑地说了一番话,梅若影略感疲惫,便又阖上眼休息。
颜承旧见状,不再争论,伸手抚上他的颈侧。触手之下,是一种诡异的冰凉,似乎那人的皮肤下流动的不是鲜活的血液,而是透明的冷泉。
这个人,为何如此坚忍,却又让人如此心痛呢?
将已到唇边的叹息咽下,颜承旧左手一弹,指风过处,熄灭了油灯。解开衣带盘扣,退下长衣,掀开锦被一角,如入水鱼鹰一般迅速地钻了进去。
梅若影本就浑身冰冷,难以入眠,感到颜承旧突然钻了进来,于是睁开眼睛熠熠地逼视对方,倒是没再像以前那样一脚将人踹下床去。
&ldo;我留了中衣。&rdo;颜承旧没有退缩地笑答,伸臂将那具冷得惊人的身体揽了过来,&ldo;朋友有病,自当略尽绵薄之力。&rdo;
&ldo;那为什么熄灯?好见不得人么?&rdo;
&ldo;哪里哪里!只是感念庄主将一泓阁交予本公子打理,就算一豆灯油,也是在消耗日后交给庄里的进项,本公子只是为庄子打算而已。&rdo;
若影一翻白眼,反正这人发癫也不是第一次了,还是闭眼闭嘴由他去吧。
【关于古琴与曲高和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