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概觉得此曲像神经病弹琴般怪异,都有些怔怔不知言语。我一哂,算了,就算我认为是对牛弹琴,人家或许还以为是牛在弹琴呢。
&ldo;梅室何必过谦,好是很好,就是太俗。&rdo;周妍还是比较厚道的,用我前世那半秃院长的话来说,这就叫做&ldo;批判性地赞扬&rdo;了一番。
陈更转头问林海如道:&ldo;你来评评。&rdo;
林海如眼中异彩连闪,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似的,终是淡然道:&ldo;我所习之曲谱,意境虽悠远,却没有此曲的跌宕起伏,旋律连贯。并且,这十六弦琴的奏筝指法,我也仅知有撩拨点顿,并未曾见梅室手下的抚抹轮杂,故而此曲只觉得醺然如半醉于花间,洒然若快意恩仇,又怎能说是大俗!&rdo;
陈更一拍矮几,高声道:&ldo;正是如此,小影,你把笺子递上,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愿望才能配得上这曲。&rdo;
我垂首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张早已写好的素笺,交给仆役递上主席。
陈更也不像以前一样让小僮收了,自取去展开观看。我偷眼看他,只见他扫了一眼,愣了一下,就转而将笺子折好放入自己怀中,岔开话题道:&ldo;啊,差点忘了问你‐‐今日大好佳节,你怎么穿得灰不溜秋的,活像一只大灰老鼠。&rdo;
四下立时发出几声暗笑,情知这个要求看来是没指望了,只得赔笑道:&ldo;正是我自己淘气,出来前绊进泥潭里,把正装弄脏破了。眼看天色已晚,只好胡乱找了一件套上。&rdo;
陈更不再说话,只抬手让我退下。
我躬身致意,行回末席。
席间,仍是和乐融融。只是已经有几双眼睛不着痕迹地对这边上下打量,目光中充满探究。
我不闻不看,独一个人斟酒浅抿。
秋风习习,吹动散落的发角,心中一片宁静。船过桥头自然行,就看陈更会有什么对付。
他似乎不是个十分残暴的人。只要不是一上来就一掌把我轰死,我俩应该能就这点微薄请求够达成共识的。
分了月饼,再品了瓜果,已经是月过正空。
这几日看多了志怪笔记,心下一阵惆怅。在这里没有嫦娥这个说法,只把嫦娥叫婵娟,月宫里也没有砍树的吴刚。人们愿让嫦娥如此寂寞吗?
什么都大不一样了。
……
宴罢,他挥手屏退众人,只留我一人在露台上。
起身,向他走去。垂首聆听,心中已经平稳。
他没有看我,自把玩着手中酒盏,淡淡地道:&ldo;我记得你一向听话,不曾有自己的要求。所以七个月前才将你带离了那个戏班。当时你也没有异议,如今却说要走,又是何时萌生去意的?&rdo;
&ldo;大约两旬前,我曾落入水中。当时岔了气去,往事如烟而过。&rdo;我缓缓说道,他既是这个宫的主人,宫里大大小小的事肯定瞒不过他,更何况我毕竟是十八室之一,落水生病这么重大的事情,不可能没人告诉他听,&ldo;醒来后就想着,如此浑浑噩噩仰仗着宫主的威望生活,总有一天我会人老珠黄,宫主也不再青睐于我。&rdo;
说到此处,停下来,等他发话。
&ldo;你是说我喜新厌旧?&rdo;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ldo;也不是这样,&rdo;我恭谨地答道,&ldo;宫院兄姐们似乎都有一番阅历才底气十足。我一个戏子,又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就这么突然成了十八室之一,恐怕也不能服众。&rdo;
&ldo;也是这样……你也有你的难处。&rdo;他沉吟半晌,终于从怀中掏出那张素笺握在手中。待张开时,纸笺已然碎裂,山风吹过,片片飞舞开散。
&ldo;也好,你也不用离开,就跟在我身边学习着点,多做些事。过得两年,你也干练了,看谁还敢欺你。&rdo;
&ldo;宫主恕罪,十八室的人向来需呆在自己的范围内,若影不愿破了青阳宫的例,如果宫主不弃若影出宫,那若影请辞十八室之位。&rdo;
&ldo;哦?你不要?&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