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流光与幻影〈五〉
当梓聿看到石砖上的某一幅图像的时候,她便僵住在原地,停住了所有和意念的动作。
她的视线转向了自己的左手尾指,那一个早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的存在。因为习惯,所以这一阵子,有时候她也遗忘了它的存在,任由它成为纯粹的装饰品,或是在偶然间成为她念想的寄托。那图像上的尾戒和尾戒旁边的匕首不容她错认,即便是它们上面所有的刻印,这石砖上的书页中也有着相关的记载。
它们和她的尾戒全无异致,顷刻之间,她心底里有无数的疑问涌现,犹如在沸腾的水中不断冒起的水泡一般,接二连三的。不过,到了最後,这些疑问都被她压下,放到心中隐蔽的角落里。因为,唯一能够解答这些疑问的人,已然不在了。
她不由自主地顺着那些文字看下去,不知不觉地的便陷入其中。
每隔一段时间,梓聿都会自觉地给予梓清一声丶两声的应答以示回应。
梓清把梓聿随意的应答全都听在耳里,她那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他感受到她的心不在焉。他不太确定梓聿是否有认真地听着他的话,却依然有条不紊地述说着三年前任务的经过。
梓聿的漫不经心,总是让人难以分清到底是真心实意的,还是装模作样的。
他虽然没有放缓手边的调查,似是专心致志的研究着脚下的奇特图案,思绪却早已随着浮现于脑海的记忆逐渐飘远。
他记得初次接触和那个旅居人有关信息时,大约正是梓聿成为家里蹲前的那一段日子。
那时,军方分派给他的任务逐渐增多,许多时候,他甚至会一连两个或以上的任务。对他来说,所接到的任务大多都是轻而易举的,因为他所要对付的大多都是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的偷渡客,一般只要抓回并遣返便可以了。
在他眼中,这些都不过是一些没有挑战性的体力活。
也是因为如此,在接到这个紧急任务以后,他没有立刻意识到其中不寻常的地方。他如常的查出旅居人的所在位置,并对于旅居人身处的平房做了一个简单的调查。然后,他便只身来到这一座平房。
对他来说,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至今还历历在目。甚至直到现在,他还是会偶尔想起在这一天夜里发生的事。
这并不是因为这天夜里所发生的事过于动魄惊心,而是因为这个教训太过深刻。他还记得,在那一个晚上,那一个初次来到这一座平房的晚上。在进入平房之前,他仔细地在平房外面观察了一段时间。由于有了透视眼镜的帮助,平房内每一个房间的格局和内里的动向都变得一目了然。
平房内的的摆设,和珠島内其他的任何一间普通平房别无异致。诺大的客厅丶被收拾得井然有序的书房和睡房,二层的房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就是他就这平房的第一印象──一间比平凡更平凡的民宅。
然而,这样的第一印象并没有在他的心里停留多久。从他踏进平房的那一刻起,这座平房便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违和感。平房内诡异的寂静让他意识到这一次任务的不同往常,无音的环境让他感觉双耳就如被塞住了一般,产生了一阵阵耳鸣。而这一种违和感,在他来到平房底层的长廊时,便变得越发的强烈。平房之内的格局竟和观察时看到的截然不同,没有诺大的客厅,也没有什么书房和睡房。平房底层有着的只是两间杂物房和一间放满精致人偶的工作室,还有一间不知道作何用途的房间。
他不清楚平房的主人用了什么方法隐藏了将平房内的真实情况,却没有因为平房的不寻常而放缓调查的脚步。
他的视线被长廊左侧的工作室吸引住,因为那里放了不下半百的人偶。
工作室内的人偶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被放在玻璃柜子里的,而另一种却是被放在木架子上的。
奇怪的是,即便他是一个外行人,也能轻易的看出放在木架子上的人偶要比放在玻璃柜子里的人偶精致得多。可是从摆放的位置看来,它们的制造者似乎更加珍视那些放在玻璃柜子中的人偶,而在数量上,放在玻璃柜子中的人偶亦远胜于木架子上的人偶。
他知道,若没有木架子上的人偶相比,玻璃柜子内的人偶已经算是巧夺天工,可是它们精致程度离形神俱备还有一段距离。
而木架子上的人偶却予人一种感觉,彷佛它是有生命的,彷佛下一秒,它就会活过来,向你展露各种生动的表情。
他没有在工作室多做停留,又随意的看了看长廊另一侧的两间杂物房。
两间杂物房的整洁度相互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第一间杂物房是用来摆放布料的,不用细看便已经能感觉到其中的井井有条。因此,当他看到第二间杂物房内的景象时,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便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第二间杂物房中只有几个木箱,木箱的旁边却有一堆堆不知名的东西散落一地。他能从那些东西模样,分辨出它们原是人偶身上的一部分,不难看出他们曾遭受相当粗暴的对待,而他们散落在地上的方式让整个杂物房显得一片狼藉。
于他看来,这几个房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确认这三个房间内没有任何威胁存在之后,他便将注意力放在长廊上的最后一个房间,那个不知道用途为何的房间。
他小心翼翼靠近的这个房间,理论上,这个房间便是旅居人的通讯器出现过的地方。
房间内悄无声息的,房间的四边放着许多瓶瓶罐罐,中央也有不少工具,却又不太像是一般的储物室。
他不疑有诈,轻轻打开了房间的门,一步一步深入其中。
忽然,他看到身侧有一个人影靠近。
未及等他有所动作,他的动作便已变得不由自主,被这个突然出现于眼前的人夺去了身体的控制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