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说?”“奴婢幼时尚在常府时,曾听过有位姨娘小产的骂嗓,失血过多又剧烈疼痛之下,骂嗓通常是虚弱无力且时有时无的。”瑞春道出她的看法。“喔?”这么说,斐泱真是想用这一点栽赃她?这么做的话……会影响张家和斐家对她的看法,甚至让乌家宗族也对她不满,至于已经声名狼籍的六郎哥恐怕也会因此又让言官参几本,而这就是斐泱的目的?盘算得真长远,可她就这般笃定她不会揭她的底?正忖着,就见屋里有丫鬟端出一盆血水,那血腥味浓得教她不禁别开眼。那是真的血水……难不成她上哪找了牲口血?“哇,我的外孙啊……我那可怜的外孙……”屋里突地爆开张氏的哭嗓,一会人就冲出屋外,来到她的面前,适巧弥冬领着府医而来,动作飞快地挡在她面前,顶下了张氏刮下的一巴掌。“舅母这是怎地?”都蝶引攒起眉,将弥冬拉到身后。“你杀了我那还未出世的外孙,我要你血债血偿!”张氏捶胸顿足,像是恨不得将她给拆吃入腹。都蝶引心头一涩,难以置信斐泱是真的怀了孩子,甚至拿孩子的死栽赃她!“舅老夫人,说这话得要有真凭实据,否则是能上官府告你的。”瑞春低声斥道,和弥冬一左一右地护着都蝶引。“要真凭实据还难吗?”张氏吼道,回头唤了个丫鬟,就见丫鬟神色惊骇地端了个木盆走来。“瞧,这就是方才小产的孩子,你自个儿瞧。”都蝶引匆匆一瞥,便吓得赶紧调开眼。那是个刚有人形却没有五官的肉团,吓得她心头猛跳。怎么可能?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让斐泱恨她至此,甚至连亲生骨肉都能割舍?瑞春胆子大,为了确认一二,忙对着府医道:“卢大夫,还请您老过去瞧瞧那到底是不是死胎。”卢大夫向前一探,攒起眉,映着廊檐下的灯火,许久才道:“确实是死胎。”“你现在还想狡辩什么!分明就是你在膳食里下药,才会教泱儿小产!”张氏怒不可遏地冲向前,还是瑞春眼捷手快地将她拦下。都蝶引呆愣地注视着张氏,一时间她竟分不清究竟是真还是假。马车里,乌家两个兄弟难得同车而归。“这神机营已经整肃得差不多了,照理是缺了些人手的,要是成的话,照拂一下族人也是应该的。”乌玄广一席话说得有些生硬,感觉得出演练了数回,可一对上乌玄度那无温的眸,任谁也无法说得流利。而坐在对面的乌玄度只是静默不语,状似闭目养神。等了半晌没回应,乌玄广只能恼声道:“到底如何,你好歹也应个声。”“乌家族人几乎都是文人,要怎么进神机营?”乌玄度淡声问着。“这……也不全是文人,有的只要稍加锻炼也是成的,不管怎样,咱们这一房是族长,既然你今日已经功成名就,自然应该——”“大哥似乎是忘了之前有些族人才刚流放。”一提起这事,乌玄广才真的恼。“谁要你当初都不让人说情的?若行事圆滑,皇上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就因为乌玄度一点情面都不给,才会让他在族人面前抬不起头,今儿个刚好妻子提说要办个家宴,他才认为趁这当头弥补一下族人嫌隙也好,总不能因为乌玄度就累得他遭族人唾弃。乌玄度听完,不置可否地笑着。“说到这事,不知道大哥记不记得当初到底是谁要你上冯家酒楼订下雅房,再让四哥找我说情的?”“……是你大嫂。”这答案教乌玄度有些意外。“大嫂怎会给你这建议?”“你大嫂喜欢听戏,和几个官夫人去过冯家酒楼听戏,就说挑个有说书的日子,就算到时候你不讲情面要走,也会被楼下的人潮给堵得走不了。”天晓得那天酒楼竟然失火,事也没讲成。乌玄度微挑起浓眉,略微思索了下,道:“大嫂和哪些官夫人走得近?”“你问这个做什么?”“随口问问罢了。”话落,马车已经停在乌家大门前,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对了,大哥的外室如今还养着吗?”乌玄广闻言,惊得看了下左右,将他拉到一旁。“你别在府里说这些。”要是家里的下人听见,传到斐泱耳里,他就死定了。“大哥如此惧内还敢养外室,佩服。”“叫你别说你还说!”“知道了。”拉开乌玄广的手,乌玄度负手朝办宴的园子而去。“她很好,而且已经怀胎三月,待她生产后,我再将她带回。”他成亲多年,至今无后。纳个妾,谁也不能说他不是。“嗯,恭喜大哥了。”只是他不认为会那般顺利。如果斐泱会允他纳妾,他也不会在外头偷偷养外室了。“不过说来也巧,你大嫂也有喜了。”这算是双喜临门,总算可以一扫近几年的乌烟瘴气了。乌玄度哼了声虚应,就在两人走到八角亭外的拱门时,突觉得家宴的气氛有些古怪,正想找人询问,便见乌玄斗急步走来。“大哥,不好了,大嫂小产了。”乌玄广顿了下,嗓音拔高了问:“怎会如此?”“不知道,说是因为吃了宴上的膳食,可同席也有怀胎的媳妇,人家一点事都没有。”乌玄斗下意识地就偏向都蝶引,直觉得斐泱就是针对她,而非真的小产。“人在哪?”“在主屋那儿,六弟妹也在那儿。”乌玄度闻言,脚步比乌玄广还快,一路朝主屋疾奔而去,便见通往主屋的小径上有些女眷偷偷摸摸地朝主屋而去,像是要去看热闹,他无心阻止,只想一探究竟。就在他赶到时,就见张氏像是发狂般要追打都蝶引,幸好两名丫鬟死死地护着她。“这是在做什么?!”他出声低喝着。张氏一见是他,神色瑟缩了下,随即哭嚎得更凄厉。“我可怜的外孙啊,还没出世就惨死在婶婶手中!”都蝶引愈听脸色愈是惨白,直到乌玄度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她闭了闭眼,低声地将刚才发生的事说过一遍。乌玄度听完后,沉声警告着。“舅母说这话可要有凭有据。”“乌将军尽管瞧,这是我大丫头刚刚产下的死胎!”张氏硬要丫鬟将死胎拿到他面前。乌玄度瞧也不瞧一眼。“我说的是,你要如何证明大嫂小产与我的妻子有关?”“她是吃了宴上的磨食才如此的,而她自个儿也说,家宴上的每道菜是她要厨子做的,说什么仿宫中御膳……她根本是眼红大丫头,故意要陷害她!”张氏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像是受到天大的冤屈。“真是弟妹所为?!”后一步赶到的乌玄广方巧听到张氏的哭诉,怒目对着都蝶引,像是要将她给活吞了。乌玄度目光森冷地睨去,余光瞥见乌玄斗也赶来,便对着乌玄斗道:“四哥,烦请你请四嫂将大嫂所吃的膳食都带过来,顺便让厨子过来一趟。”乌玄斗应了声,忙着办差去,没心情管宗族女眷到这儿看热闹。“事巳至此,你还要护着她!”乌玄广怒得失去理智,实在是他盼个孩子已经盼了多年,如今少了一个,要他怎能平心静气。“大哥不知道刑堂上问审讲究的是证据?要让人落个死罪,也要让人心服口服,是不?话再说回来,蝶引害大嫂小产,她有什么好处?”乌玄度漂亮的黑眸渐冷。乌玄广不禁语塞,却听张氏放声哭咆着。“那是因为她报私仇,她定是记恨大丫头出阁前待她不好,以为现在进了高门才会趁机报复!”“原来大嫂出阁前待蝶引不好?”乌玄度似笑非笑地问。“不,是待她不差,可她不知足!”乌玄度撇唇笑得极冷。“舅母想明白再开口,否则在刑堂上供词反覆,恐怕会挨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