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初瞥了一眼掩门出去的松苓,再瞧自己面前的柳翰墨,一个两个,都被他收买了。薛傲果真是好本事,大大的本事,然而她却拿他半点办法也无,不免气愤。
她悄悄地瞪了瞪薛傲,他倒未介意,只是昂首阔步,端的是高贵潇洒的样子。这样的人,单看表面,丰神俊朗,确实是能够教人从心底里生出尊敬与仰慕来的。他今日着一袭蓝白相间的袍子,身板挺得笔直,单手负于身后,气度俨然。
二十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他有着与周傅允不同的俊伟与豪迈。若是脾气好一些,该是多少闺中少女的钦慕对象。她这般想着,小心肝竟也雀跃着跳了起来,好像真被他蛊惑了呢,撇嘴。
薛傲见她模样看着不甚服气,笑意几乎扩展到耳根处,笑得柳初妍直想捶他两拳。可柳初妍是吃过亏的,才不与练武之人计较,否则打疼了自己的手,徒惹人嘲笑,得不偿失。
不过几人落座后,薛傲便正经起来,先说了早上抓住柳翰墨在韩府外偷窥的事儿,得知当年加害他的凶手身上有一个树叶型的疤,当即想起前日里刘关雎与黎骁仁对打时,他脚踝处不小心露出的疤痕。
而黎家与柳家渊源极深,又一直觊觎着柳家的地位与财产。他便思忖着,以黎家与柳家的关系,且那黎光栋并不是光明磊落之人。至于他儿子,黎骁仁更有可能会对柳家的嫡长子下手,也恰应
但是最紧要的还是让柳翰墨确认,他是不是当年加害他的那个人。于是,他便做了个局,让周傅允带着他去挑衅黎骁仁,再打一架,好认清是不是一样的疤痕。
黎骁仁不比他爹,为人驽钝不说,却骄傲自负,脾气也冲,周傅允很容易地就把他引入了圈套。
出事,柳翰墨不过随手打他几下,好扯了他的裤管,待他看清黎骁仁脚上的疤痕后,恨意登时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再忍不住,揪着他便一顿爆打。
黎骁仁本就受了伤,根本打不过柳翰墨,只能抱头讨饶。可面对仇人,柳翰墨是绝不手软的,别说求饶,就是求爷爷告奶奶亦无用,反而打红了眼。就是这个人,害他性命。好在他命大,逃过一劫。可他未死成,生的日子却更不好过,为奴为乞,受尽白眼与冷落。至今他背上还有几个挨打落下的伤疤,那疤印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消散。
刘关雎与黎骁仁结怨,刘小猫打他一顿也不会引起异常的联想,因此周傅允便没阻拦,反而帮未来的表妹踹了他几脚。
便是黎家的人来了,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他与信国公府交好,黎府根本不敢惹他,且连句坏话都不敢说。毕竟信国公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比九千岁还高一大截。若真惹恼了皇上的人,别说是九千岁,天王老子都罩不住他们,皇上可是只认人不认理的。因此,黎骁仁折了条手臂也只好认栽,还得巴望着周傅允不会恶人先告状。
薛傲知道聪明如柳初妍,定能明白周傅允的用意。可他怕她担心,还是细致地解释了,也好叫她知道,他就是她和她弟弟的靠山,无需惊怕。
柳初妍则点头,表示她了解了。虽然得罪了黎光栋那一家小人,今后极有可能给他们使绊子,但是那种境况下,她巴不得柳翰墨将他打死了事。
“弟弟”死在火里时,柳初妍就怀疑过黎家父子,可那一日他们陪爹爹出去巡视了,根本不在场。
而祖母,在听到孙儿的死讯时,径直昏死过去,没几日就去了。而她临终前还捏着弟弟曾把玩过的玳瑁如意柄,一声一声叫着瑁儿,希望下一刻就能见着他,却终究不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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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她,因为没能救出“弟弟”,被娘亲埋怨许久。不多久,娘亲也抑郁而死。她亦时常想起当年那一幕,恼自己没用。
因为娘亲与祖母警戒心重,也常教导她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自小就防备黎光栋一家人。她们过世前,会日日敲打爹爹。她们不在了,就只能她亲自提醒爹爹注意。可她几次叮嘱爹爹留意他们,他反倒怪她小小年纪心眼多。
那时,她还怨怪过爹爹,识人不清,害人不浅。可是娘亲离世半年后,他却突发暴病,饶是她请遍杭州名医也药石无灵,回天乏术。
爹爹的死,当时她便觉着蹊跷。奈何七岁的她根本斗不过居心叵测之人,就连家产都差点被夺。幸得韩老夫人来得快,才保住柳家基业。然而她一介孤女,不能独自留在杭州,必须得随表姑婆回金陵。不得不把大部分田产和店面都变卖了,只剩下祖屋与几处好打理的田地、玉石店交给本家的一位远亲代为看管,她只每年父母忌日时回去两趟,顺道查账收账。
眼下,弟弟虽失而复得。但她只要一想起,柳翰墨在外为奴七年,乞讨三年,受尽侮辱,遭尽白眼,餐风露宿,食不果腹,漂泊无依,心里就一揪一揪地疼。
这一切,都是黎家父子造成的。柳初妍不禁攥紧了粉拳。有朝一日,定叫他们血债血偿!
“楚楚。”薛傲看她粉面涨红,咬牙切齿,不由得有些担心,探手包住了她的拳头,“楚楚,你别焦心。如今墨儿虽找回来了,却不能为外人知晓。否则叫黎家人知道墨儿没死,定会再想办法加害于他。到时候,便是你,都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