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集聚,还请了族长来,这分明是分家的架势。除此之外,她想不不出其他理由。但是父母还在世,一般世家贵族都不会这么做,否则会为人诟病。
可这明面上是韩老夫人的意思,她要这么做,别人也没办法。好在两个都是嫡子,女儿已出嫁,所有东西两兄弟均分即可。
而且族产与祭田不能动,能分的也就一些家产和老夫人的嫁妆。但是老夫人还在,嫁妆可以不分,那就只有家产了。韩家的几处田产、别庄和店面还好分派,都是差不多的,一边一半就好。
然而,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却不知老夫人要如何解决。武康伯府是东西厢分炊,屋子也是各住一边。如果分家了,仍住在一块儿,实难分清界限,那跟不分家有什么区别。
韩若愚是不可能分出这府门的,毕竟他才是武康伯,更是这韩家名义上的男主人。韩府虽还有几处别院,但地段不同,形制不同,内置不同,价值也参差不齐,更不好分。最关键的是二房即使没地儿住也不能住到别院去,就意味着二房得买房。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既然是分家,那这笔钱谁出?况且这金陵寸土寸金的,想买到合心意又好住的房哪里有那么容易。
加之还有老母,与哪一边住,平时由哪一方赡养,都待解决。
这薛傲不知搞的什么鬼,竟要武康伯府分家。
柳初妍暗暗骂他,随便扒了两口饭,将松苓留下照顾刘关雎便匆匆赶去清心居。不过她没见着薛傲,因为始作俑者已被请到西厢去与周傅允一道喝茶闲聊,只让几个丫头伺候着,反正一个是未来女婿,一个也没把自己当客人。
她到场时,大房与二房都已经在了,除了学里的二少爷和四少爷还在路上。
长日将自己闷在屋里的三少爷韩祎也出来了,不过才十八岁而已,却一副老相,身上一席藏青色道袍更显得他皮肤蜡黄,身子消瘦,跟没吃饱的穷苦乞儿似的,实在是与这府第格格不入。他瞅着屋内的人,一脸不耐烦,只在看到柳初妍时微微扯了下嘴角,算是打招呼,可下一刻就眼观鼻鼻观心,神游天外去了。
韩若愚额上缠了白色的绷带,脸颊上涂着紫色的药水,神情滑稽,但他仿佛意识到了老夫人要做什么,一脸恐慌。大太太站在他身侧,因为落水后没及时换衣裳,着了凉,捂着口鼻一直打喷嚏,分外狼狈。
二房几个除了韩淑微一脸茫然,倒是心平静气,没什么表示,似乎早知道了。她想起来,薛傲上回就与韩若谷深谈良久,指不定那时就谋划好了。这薛傲果然不能小觑,老谋深算,看准时机让韩老夫人心甘情愿分了家。
虽然分家于韩府名声有损,但如今这状况,或许还是分清楚比较好。大房不成材已是事实,却还要连累同住的二房。若仔细分开了,那韩若愚就是韩若愚,韩若谷就是韩若谷,许多事情,韩若愚犯了错就不会再牵扯到韩若谷身上。二房的子孙也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会在乌烟瘴气的氛围中成长。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好处,这唯一的好处大概也就是韩老夫人要分家的唯一理由。她想悄悄问问韩老夫人,老夫人却不答,只眯着眼养神。
好罢,那就分。且看着韩老夫人如何行事。
“老夫人,族长到了。”派出去请人的云苓和青绵两人领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进来了,这就是韩氏族人的族长韩奎忠了。他已年逾花甲,却老当益壮,是真正德高望重之人,在全金陵也是享誉盛名的。柳初妍是见过他的,便乖巧一福身,给他看座。
韩若愚几个忙与他见礼,族长只点点头,就与韩老夫人见过,坐到上位去了。
“你们都先出去,我与族长有几句话要说。”韩老夫人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吩咐道,“若谷留下。”
“是。”
大家伙便鱼贯而出,在门外等待。
柳初妍离得最近,却也只隐约听见只言片语,看样子是要分家没错,若有所思。
韩若谷在里面待了一刻钟时间便出来,转而叫韩若愚进去。韩若愚想问他一句,可觉着不合适,就捂了捂越发胀痛的脑袋进去了。
“爹,娘,发生何事了?急急忙忙叫我们回来,还都聚到祖母这儿来了。”二少爷韩祈与四少爷韩礼终于回来了,一进门就异口同声问韩二太太,见大太太和长房兄弟都在场,恭恭敬敬问候,便被韩二太太拉到角落里去了。
韩若谷仍立在原处,负手盯着眼前的两棵公孙树。这树是父亲亲手种的,他不会辜负他的期望,他出息给母亲看。看着罢,他才是好的那个。
柳初妍瞧了瞧韩若谷,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却模糊听到韩二太太提到“分家”两个字,看来二房果然早知道了。既如此,那分家实际上就是韩若谷的意思,并非薛傲。他为何这样做?她不得而知。不过肯定是薛傲提议的。薛傲此举,于他有何好处?
但是薛傲这个人,向来深谋远略,行为乖张,不是她能琢磨得透的。他都能随随便便对外宣称非她不娶,没脸没皮的,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罢了,不想这个。
不多久,门就开了,云苓便让所有人都进去。
柳初妍见韩若愚面上冷汗涔涔,显然才被吓过,眼底里也有许多的不甘心与无奈,看向韩若谷的眼神不禁复杂晦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