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氏眨了眨眼,道:&ldo;我不要你赤胆忠心,只是问你是否喜欢我?&rdo;
&ldo;自然是喜欢的。&rdo;
芈氏一咬朱唇,使了些力气,翻身过来,把魏丑夫压于身下,&ldo;看着我的眼睛,我再问你,我如此老了,容颜不再,你喜欢我何处?&rdo;
&ldo;小人本不善言辞,也不会花言巧语,哄人开怀,既然太后如此问,小人便说些心里话。&rdo;魏丑夫真诚地道:&ldo;太后的年龄虽无法与妙龄少女相比,身上也没有她们阳光般的朝气,但是太后身上却有一种少女所没有的魅力,您在举手投足之间雍容华贵,一颦一笑间亲切却又不失威严,你时而有君临天下之气势,时而又如闺中少女般的幽幽叹息,这一切无不吸引着小人。该是上苍的眷恋,小人不只看到了太后严如明君的一面,也看到了太后多愁善感的一面,因此,小人懂太后的心,太后虽说是威风八面,却也需要人陪,此后,只要太后不嫌弃,小人愿与太后走完一生。&rdo;
芈氏听着这一番朴实的表白,显然是有些感动,眉头一动,&ldo;你说的可是心里话?&rdo;
&ldo;但要有半句虚言,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rdo;魏丑夫激动地道:&ldo;小人觉得今生能与太后在一起,必是上辈子积了德,想太后乃一国之尊,何等尊贵?然小人不过只是个流落街头、无依无靠的落魄之人,能与太后如此在床上承鱼水之欢,举天之下,何人有小人这般福份?&rdo;
魏丑夫说到动情处,又是红了眼眶。芈氏见他说得动了情,便知他所言无虚,也就放心了。其实在魏丑夫面前,芈氏的心里也有些许的自卑,不管身份有多尊贵,也不管权力有多大,在年龄相差悬殊的情况下两厢交好,年龄大者都不免会有些自卑,怕对方瞧不上自己,又怕对方与自己的交往是抱着某些目的,芈氏虽尊为一国太后,也是不能免俗。听完魏丑夫的表白之后,芈氏幽幽地喟叹一声,&ldo;你如此说,我心甚慰。&rdo;
魏丑夫问道:&ldo;何事让太后如此闷闷不乐?&rdo;
&ldo;你可知高处不胜寒?&rdo;
魏丑夫也是熟读诗书之人,芈氏如此一问,便是懂了,&ldo;小人懂太后之心了。&rdo;
芈氏又是一声叹息,&ldo;细想起来,我这一生,都是被逼迫着走过来的。在楚国之时,魏冉杀了人,为了救他性命,我被迫入秦。到了宫里,为了能在先王心中争得一席之地,与惠文后争宠,不想反落其圈套,被迫去了义渠王的军营,此后便与义渠王有了纠缠不清的关系。及至王上继位,以为是苦尽甘来,事实上我便如一辆马车,被当今之时局推着跑,无法停将下来。当秦国强盛起来,不必再惧来自列国的威胁时,我才猛然发现,我竟是一无所有,虽然秦国人人看到我都要敬我三分,可当我独处后宫时,唯孤影相对,竟无一人可解颐。&rdo;
魏丑夫仿如感同身受,叹了一声,然后小心地问道:&ldo;那义渠王可是对太后不好吗?&rdo;
芈氏苦笑道:&ldo;你可知我为何找你吗?&rdo;
魏丑夫摇了摇头。芈氏说道:&ldo;我与义渠王实无感情,这几年来,我心中最痛恨之人便是他。&rdo;
魏丑夫一怔,心想恨一个人也可与其同床共枕十几年吗?但这话他不敢说,只问道:&ldo;这却是为何?&rdo;
&ldo;他是一介武夫,以为得到了我的人,便可得到我的心,于是总在我最危险的时候,逼我就范。&rdo;芈氏眉头微微一皱,幽怨地道:&ldo;可惜他却不知,女人可以爱一个人爱一辈子,也可恨一个人恨一辈子,他用如此手段逼我委身于他,如何能得到我的心?所以我恨他,即便他有许多的好,也无法减轻心里对他的恨意。&rdo;
魏丑夫把芈氏抱在胸前,边轻轻地抚慰着,边轻声道:&ldo;今后小人会一直陪着太后,教太后不再寂寞。&rdo;
&ldo;今生有你,幸也!&rdo;芈氏微微一笑,在魏丑夫的耳际说道:&ldo;可惜那义渠王始终不明白,女人的心并不是靠武力能俘获的,她便如那飞在天空的蒲公英,风越大,飞得便越高,只有在无风之时,她才会停止飘动,静静地落地。这一次,五国围秦,他又以同样的手段来逼我,兵临城下,只为与女人共宿一夜,武夫也。&rdo;
魏丑夫吃了一惊,&ldo;莫非太后又要屈身于他吗?&rdo;
芈氏看着魏丑夫一脸的紧张,颇有些满足感,笑问道:&ldo;你是想我去呢,还是不想我去?&rdo;
魏丑夫说道:&ldo;自然不想你去。小人虽不能左右太后之行踪,也不敢想能完全拥有太后,却是不想太后受委屈。&rdo;
芈氏从床上坐起来,理了理头发,&ldo;如今的秦国已无须惧怕来自边境小国的威胁,我与他结束了,不会再让自己受委屈了。&rdo;
魏丑夫坐于芈氏身后,问道:&ldo;太后当如何处置与义渠王的关系?&rdo;
&ldo;但要危及稷儿江山者,我决不轻饶!&rdo;芈氏眼里寒光一闪,生硬地道。
&ldo;您是位好母亲。&rdo;魏丑夫拉起芈氏的手,&ldo;王上未必懂太后之心,小人懂得。&rdo;
&ldo;孩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便免不得有逆反之心。&rdo;芈氏回头看了魏丑夫两眼,&ldo;你与我稷儿大不了几岁,却是如何懂得慈母之苦心?&rdo;
&ldo;唯有没了母亲之人,才会时刻想起母亲的苦心啊。&rdo;魏丑夫幽幽一叹,&ldo;王上做得对了,你喜上眉梢,王上做得错了,你嘴上骂着,心里疼着,在他背后默默地支持着他。太后之所作所为,叫我时常想起母亲。&rdo;
&ldo;要是稷儿也如你这般懂事,便是好了。&rdo;芈氏笑了一笑,起身更衣,&ldo;我去看看稷儿,想来此番他虽称了帝,心里却也是担心的。&rdo;
魏丑夫忙下了床帮芈氏更衣,予她梳理头发,整束完毕后,便送芈氏出门。
芈氏走到嬴稷的书房时,嬴稷正在督促公子柱读书。那嬴柱捧着书简,很是认真,连芈氏进来了,也不曾察觉,芈氏见之,甚为欢喜,笑道:&ldo;柱儿如此用功,将来必是秦之柱石。&rdo;
嬴柱见芈氏进来,连忙起身行礼,&ldo;孙儿参见祖母!&rdo;
此时的嬴柱虽只十五岁,却长得甚为健壮,芈氏疼爱地摸了摸嬴柱的头道:&ldo;柱儿且去旁边看书吧,我与你父王有事相商。&rdo;
嬴柱应了一声,便即走开了。嬴稷问了安,叫芈氏坐下,说道:&ldo;母亲,那一日义渠王可又是来威胁你的?&rdo;
芈氏摇了摇头,说道:&ldo;义渠小国,何足惧哉。我只问你,齐、韩、魏、燕、赵五国来攻,秦可否抵挡?&rdo;
&ldo;田地欺我,这笔账我记下了!&rdo;嬴稷愤愤然地怨了一句,继而沉眉想了一想,&ldo;相国虽已发兵去了韩魏,但齐、燕、赵三国实力都是不小,秦国怕是依然危险。&rdo;
芈氏道:&ldo;倘若齐、燕、赵对秦国构不成威胁,那么义渠便不足虑,然倘若那三国牵制了我军主力,那么义渠便可轻而易举攻入我边境,秦国危矣。&rdo;
嬴稷没想到自己称帝,果然引来列国围攻,面对芈氏时,脸上颇有些孩子做错了事一般的歉疚之色,&ldo;依母亲之见,我当如何?&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