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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第1页）

一旁的惠文后听在耳里，心头不由得咚咚狂跳起来，听嬴驷的口气，似要立嬴荡为储，若果真如此，倒真是得偿所愿，内心又惊又喜。思忖间，只听嬴驷道：&ldo;你这般好武，不思谋略，终难成大器。不日，司马错便要征战巴蜀，你随军一起去吧，届时好生向司马将军学学。&rdo;

嬴荡一听去打仗，两眼发光，高高兴兴地应承下来，可惠文后却是大惊失色，扑通跪在地上道：&ldo;荡儿年幼，如何上得战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请王上三思!&rdo;

嬴驷却是一声冷笑，&ldo;不锻炼不足以成才，如果他连这点考验都经受不起的话，日后如何驾驭国家!&rdo;

惠文后语塞，此话的意思很明确，在嬴驷心里，他就是储君了，只是尚需历练，而那所谓的历练便是叫他小小年纪去上战场。惠文后跪在当地，怔怔地发呆，不知是喜还是悲，一时心里五味杂陈，连嬴驷何时走的竟也未曾知觉。

立储是历朝历代最为敏感之事，若是做得不好，便有可能引起同族相残。因此，嬴驷有意无意地透露立储之事，显然是草率了。许是让宫里的侍从听了去，此事很快就传了开来，自然也传到了芈氏的耳朵里。

本来芈氏入秦，并无非分之想，可生了嬴稷，为人母之后，心中所想便与先前大不相同了，所谓望子成龙，哪个不想自己的儿子成龙呢?听了这个消息后，心中着实不是滋味。遂去了相府找张仪商量。

张仪一听，大惊失色，道：&ldo;王上正值壮年，公子也尚年少，王上断然不会现在立储，因此你万万不可陷进去，一旦陷将进去，便有可能万劫不复啊!&rdo;

芈氏原是聪慧之人，一点即透，便点了点头。瞥目间见张仪一脸的愁容，就问道：&ldo;相国何事发愁?&rdo;

&ldo;秦国危矣!&rdo;张仪叹道：&ldo;据斥候来报，楚国已经与齐国结成联盟，此两大强国若是联合起来对付秦国，其后果怕是要比五国伐秦可怕得多。&rdo;

芈氏一听，顿时就动了私心，要是趁此机会，让王上取消伐蜀，嬴荡便无建功的机会了，其没有功劳，又是一介武夫，日后是否立其为储就是两说了，便道：&ldo;可否让王上打消了伐蜀的念头?&rdo;

张仪摇头道：&ldo;其实司马错的主张也并无不妥，从侧面包围楚国，神不知鬼不觉，比之与楚正面冲突强多了。王上是位志在天下的雄主，我等做臣子的岂可阻止秦国称雄呢。&rdo;

芈氏道：&ldo;可万一齐、楚两国发难，我军又伐蜀未归，如何是好?&rdo;

张仪看着芈氏，却不作声。芈氏好不奇怪，不由问道：&ldo;相国看我做甚?&rdo;

&ldo;我王十分信赖于你，此事若是由你去旁敲侧击一下，倒可成事。&rdo;张仪目中精光一闪，&ldo;楚王是个贪婪之人，要想让他与齐国断交，必以重利许之，我想以商於六百里地送予楚国。&rdo;

芈氏不知道商於的地理位置是否重要，但一听说六百里地，也是吓了一跳，&ldo;只怕王上断然不许。&rdo;

&ldo;我正是为此发愁。&rdo;张仪道：&ldo;不过你若是能在王上旁边说些话，或有转机。&rdo;

&ldo;我如何干预此事?&rdo;

张仪道：&ldo;我今天便会去见王上，与他商议此事，到时他定然拒绝，甚至将我骂出门来。到时你寻个机会，只消说今天遇见了我，无意间谈及此事，然后晓以利害，王上或许能听得进去。&rdo;

芈氏想了一想，道：&ldo;既如此，我自当尽力而为。&rdo;

果然不出张仪所料，嬴驷听了齐、楚联盟后，问张仪有何主张。当张仪说要许以商於之地后，嬴驷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喝了声：&ldo;大胆张仪，你这不是联盟，是要了我的命!两片嘴一张，便是六百里地，即便是割地求和，也没有如此做法!&rdo;生生把张仪骂了出来。

是日晚上，嬴驷没有去任何一位嫔妃的宫里，只在大殿里独自喝闷酒。他并非不知道楚王贪婪，在这种情况下唯有许以重利，方可令其与齐国断交。但是商於之地在嬴驷眼里，好比是一块心头之肉，割之即痛。

芈氏走进来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酒气，再看嬴驷时，着实暗吃了一惊，她突然发现，他老了许多，在灯火的映射下，头上居然冒出了许多白发。毕竟是多年夫妻，芈氏的内心一阵隐痛，同时猛然间觉得，作为妻子，对他的关心和关注着实有些少了，他天天忙着政务，有忙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而他似乎也有用不完的精力，所有人都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可是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当卸下一身的装束，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是与常人一样的血肉之躯，也会累，也会老去。芈氏禁不住流下泪来，怔怔地看着王上，脚下似有千斤重。

嬴驷猛然抬头，看见了流泪的芈八子，便招手让她过来，芈氏这时拿过他手里的酒壶，给他斟完一樽，也给自己斟了一樽，然后举樽，朝他微微一笑，一口饮下。嬴驷转过头来，眼里充满了血丝，头上的白发一根一根的分外明显，他看着芈氏，眼里没有威严，尽是疲惫，&ldo;很好，还是八子懂我。&rdo;他把酒饮干后，将她搂在怀里，然后喃喃地道：&ldo;我累了，全身没有一丝力气，这种身心疲惫的感觉，甚至叫我有些儿恐慌，大秦江山未稳，列国虎视眈眈，我如何能放下?&rdo;

&ldo;王上正值壮年，切莫说这等丧气话。&rdo;芈氏柔声道：&ldo;大秦江山，一定会万年永固。&rdo;

&ldo;你也用这些浮夸之词来安慰我吗?&rdo;嬴驷一连冷哼了几声，&ldo;主政之人若不殚精竭虑，未雨绸缪，何来江山永固之说。我且告诉你，楚国与齐国结盟了，此乃当今之世除秦国外，最强大的两个国家，若是他们联合了起来，天下诸侯必然响应，如此一来，大秦便有灭国之虞。&rdo;

芈氏听他提到了此事，正中下怀，当是自己之前什么也不曾听说，问道：&ldo;相国可有良策?&rdo;

&ldo;相国要送商於之地与楚国。&rdo;嬴驷皱了皱眉，&ldo;我知道相国是对的，可那是我心头肉啊，是大秦南边的门户，把它送出去，虽可解一时之危，却也如饮鸩止渴。&rdo;

芈氏道：&ldo;咱们可以送出去，也可以把它再拿回来。&rdo;

嬴驷苦笑道：&ldo;你啊，还是不明白乱世之法则。要是日后我能轻易拿回来，如今还需要送吗?列国之间，相互为敌，却又相互依存，如果我敢动楚国，齐国岂会坐视?&rdo;

芈氏一想也是，日后若是能轻易拿得回来，现在又何须送，直接开战便是。可要是开战的话，列国就会闻风而动，也同样会蜂拥而上对付秦国，这实际上就是一个死结。原先芈氏没想这么多，经嬴驷一说，也觉非同小可，本来想好了劝说他让张仪放手去做，现在竟是不知如何开口了。是夜，风雨交加，王上抱着八子一夜无话……

公元前316年，秦伐巴蜀的大军出发了，嬴驷亲自在咸阳城外送别出征的将士。与修鱼之战时不同的是，上一次出征前是芈氏含泪送别魏冉、芈戎兄弟，此番却是惠文后泪别嬴荡，三军将士见秦王把公子都送去战场了，群情激荡，大喊着誓死荡平巴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