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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ldo;你须知道，适才你闯下了弥天大祸，倘若两国真的开战，便会有成千上万的将士战死沙场，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那样的场面你可愿看到?&rdo;张仪的这番话，把芈氏吓得花容失色，那双大眼睛里竟似有泪光在闪烁。张仪见状暗笑，又道：&ldo;要想止息两国之兵戈，救出你弟，须依我一件事，不然的话，莫说救不出你弟，便是你也会成为千古罪人!&rdo;

芈氏忙不迭地点头，殷切地看着张仪往下说。

张仪望了眼令尹府，说道：&ldo;等会儿你就跪在令尹府外，负荆请罪，若非令尹大人放了你弟，不然你就别起来。&rdo;

芈氏愕然道：&ldo;若是他不放了我弟，难不成我要永远跪在他家门前?&rdo;

张仪道：&ldo;我这便去见楚王，只要说通了楚王，可教你弟无忧也。&rdo;

&ldo;可有把握?&rdo;芈氏紧张地问道。

张仪不置可否，说道：&ldo;你只管去跪在令尹府外，把昭阳阻在府内，不叫他出门便是。&rdo;

事实上张仪也没有把握，对他来说，与楚联姻本是小事一桩，轻而易举之事，可如今与人命官司纠缠在一起，而且死的还是令尹的侄子，万一楚怀王与令尹一个鼻孔出气，非要让魏冉抵命，那么秦楚联姻之事也就泡汤了。

芈氏无奈，在一家客栈讨要了两根柴枝，插于后背，便走到令尹府前跪了下来。一时迎来路人围观，芈氏却道：&ldo;非我有罪，乃因家弟与令尹大人的侄儿赌斗，家弟不慎失手，打死了他家侄儿，奈何令尹大人要杀家弟抵罪，这才在门前负荆谢罪。&rdo;如此一来，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将开来，围观之众越来越多。

楚王宫内，两班文武赫然在列，楚怀王端坐王位之上，待张仪参拜之后，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只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免礼，便没了任何话语，整个楚廷也是鸦雀无声，氛围显得有些怪异。

这是张仪首次面见楚王，却是并不陌生。作为杰出的纵横家，对列国的那些主要人物他是了然于胸的，楚怀王的形象与他之前想象的相差无几，肥头大耳，白白胖胖，若非穿着国君的衣服，走到大街上，十有九人会认为这是位唯利是图的富商，一个贪字分明写在脸上。因此，即便是面对此时这种怪异的氛围，张仪也并不为意，提了一口气大声道：&ldo;张仪此行，乃为秦楚两国联姻而来，不知楚王看了国书后，意下如何?&rdo;

&ldo;呵!&rdo;楚王怪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ldo;联姻吗?你是来挑衅的吧?&rdo;

&ldo;此话差矣!&rdo;张仪一听这语气，便知昭阳虽没到，却已然有人将令尹府发生之事告知楚王，当下淡淡一笑道：&ldo;敢问楚王，若为挑衅，秦国可会派一国之相来做此事?若为宣战，一纸战书足矣，何须千里迢迢赶来杀人?&rdo;

楚王&ldo;嘿&rdo;的一声，虽没接话，但语气显然少了些许敌意。张仪亢声道：&ldo;大王该知眼下公孙衍挑唆五国，合围秦国之事吧?&rdo;

&ldo;知道又如何?&rdo;楚怀王不由然接了话头。

&ldo;这便是了。秦国不傻，张仪自问也并非毫无头脑之辈，在五国围秦之际，张仪千里赶来，挑衅楚国，与秦何益?恐是再痴傻之人也断然做不出此等荒唐之事。&rdo;张仪两手一拱道：&ldo;张仪此行，诚心与楚结盟，天地可鉴!&rdo;

&ldo;哈哈……&rdo;楚怀王陡然仰天长笑，直笑得泪水都出来了。

张仪眉头一沉，问道：&ldo;大王因何发笑?&rdo;

&ldo;莫非你不觉得可笑吗?&rdo;楚怀王抹了把眼泪水，霍然把脸一沉，阴阳怪气地道：&ldo;秦乃虎狼之国，灭了好啊，灭了秦国，我楚国上下定然举国庆贺。此时与你结盟，嘿嘿!你是不傻，可你当本王傻吗?&rdo;

楚怀王话音甫落，张仪也是霍然纵声大笑，同样笑得泪水都出来了，但他比楚怀王笑得更夸张，边笑边用手指着楚怀王，那神情仿佛看到楚怀王脸上凭空多生出只眼睛出来，令其忍俊不禁。

这下楚怀王蒙了，秦亡国在际，现又无法与楚国达成联盟，却还有何可笑之事?是时，朝臣之中，有一个人跃然而出，叱道：&ldo;张仪休要放肆!&rdo;

张仪抹了把泪水，见那人三十开外，面庞清瘦，双眉如剑，目如朗星，颌下一缕青须，于儒雅之中带着一股愤懑之色，他虎视着张仪，仿佛张仪欠了他一屁股债似的，竟是满脸的恚怒。

张仪转了个身，作揖道：&ldo;这位可是左徒屈原乎?&rdo;

&ldo;你倒是识得我!&rdo;不容张仪发话，那屈原紧接着道：&ldo;非是我看不起你，但是看你方才所为，诚为外面所传的狂妄之徒，凭三寸不烂之舌存于列国之间。我且问你，何故到我楚廷发狂?&rdo;

面对屈原的质问和藐视，张仪却是不怒，反而又将手一拱，作了一礼，方才道：&ldo;久闻屈子大才，张仪仰慕已久。屈子所言不差，张仪确是狂妄之徒，除了这一张嘴之外，全身上下别无用处。但是张仪在秦国为相，对眼下之时局却是了然于胸的，试问屈子，何为合纵?&rdo;

屈原哼的一声，道：&ldo;联弱抗强，是为合纵。&rdo;

&ldo;好!&rdo;张仪高叫了声好后，转身面向楚怀王道：&ldo;敢问楚王，当今战国七雄，哪国为强?&rdo;

楚怀王道：&ldo;自然是楚、秦、齐三国为最强。&rdo;

张仪微微一哂，说道：&ldo;公孙衍联合魏、韩、赵、燕、中山五国，合围强秦，目的在于要削弱秦国，甚至灭我秦国，秦国一亡，三强之中少了一强，接下来便是灭齐吞楚，三强一灭，天下便是他们的天下，这便是公孙衍的合纵之策。楚王适才说，秦国灭了好，灭了秦楚国上下举国庆贺，敢问楚王，秦国一灭，五国挥师楚国，你如何欢庆?相反，若是有朝一日秦国当真灭了，楚国也难逃灭国之灾。故当务之急，楚应与秦抱团取暖，相互照应，兵发韩魏，与秦一道破了那合纵之策!&rdo;

楚怀王沉眉思忖片刻，正要发话，却让那屈原抢了话头，&ldo;启禀我王，秦狼子野心，与其结盟，何异于与虎谋皮，指不定合纵一破，他便反过来咬我们一口……&rdo;

楚怀王摆了摆手，没叫屈原说下去，温声细语地道：&ldo;左徒啊，你所言不过是臆测之词，依本王看，那五国确有吞强灭强之意。特别是那中山国，他算是什么东西，巴掌那么大的一块地方，挤在燕赵之间苟延残喘，也敢在这乱世之中插上一脚，他想干什么?无非是想趁乱坐大，分一杯羹。那些弱国要怎么分呢?无非是联合起来，削弱强国，他们才能在这大争之世稳坐江山。&rdo;他稳住了屈原的情绪后，转目朝张仪笑道：&ldo;我听说秦相找了位泼妇，想把她带去秦国为妃，这是秦君的意思，还是秦相自己的意思?秦人的口味不可谓不重，想我楚国多美女，秦相偏偏就挑了个泼妇，哈哈!&rdo;

楚怀王的这句话直接戳中了张仪的痛处，此时此刻，他突然有种想将此事的真相说出来的冲动，可瞟了眼屈原那虎视眈眈的样子，便又马上打消了这念头，如果此时把芈氏的事拿到朝堂上来说，屈原必然会趁机借此说事，不啻自找麻烦。再者，说到底所谓的联姻，不过是讨一纸盟书罢了，至于那姑娘怎么样，秦君是否喜欢，都是次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