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真写的一手好字,回过头,睡着的换了个人。
明诚蹑手蹑脚走过去,帮人把眼镜轻轻摘下来。
黑眼圈有点重,看不见眼底的血丝。
他很少有机会这么仔细地打量明楼,睫毛长长,一点也不凶,有一只很漂亮的鼻子。
鬼使神差凑过去,视线落在更下面一点的嘴唇上,明楼就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吓得他向后一退,踉踉跄跄险些摔倒。男人一把捞住他,干燥温暖的掌心贴着侧腰,非常平缓地将他带稳。少年站直了,拿紧紧捏着笔的手去摸鼻子,掩饰慌张。
明楼眼里没有睡眼惺忪,半真不假地点点他:“想画什么?反了你了。”
那种玩笑怡然自得,拿捏惊慌失措的忐忑,照顾秘而不宣的,从不该存在的念头。明诚看着现在的洪少秋,能看见当年的自己,一样的狼狈一样的倔强,一样努力收起欲盖弥彰。
原本都被人清清楚楚看得一清二白,那人站得远,冷眼旁观,中间隔着天堑一样的年轮。
你慢点走,我快点追。
可追是追不上的。
秋末那个午后,他只在心如擂鼓中带着被看穿的忐忑没头没尾地想:完了。
他是真的,不能再让自己留在这个人身边了。
05
明诚梗着脖子立在客厅,由着明楼铺天盖地的怒火兜头浇下。
军校是他执意考的,背着家里背着家人。
明楼气得发抖,指着他的鼻子骂:“明家军政不并涉!你是不是把大姐和我的话全丢到脑袋后面去了!”
“父亲出事,大姐执意推了王司令长孙的婚约,一点一点收回触角,从局势波动中摘出来一个干干净净的明家。你进体制没跟明堂哥的路反而去财政局随了汪家。”明诚站得极直,语气尾音控制不住地向上扬,带着还稚嫩的气势,但已经足够坚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算干什么吗?”
“主意真正。”明楼怒极反笑,“用得着你?”
“不管用不用得到。”
“我明家养你这么大,养出一条狼崽子。”
“明家军政不并涉。”明诚重复,把骨刺一根一根毫不留情面往自己三魂七魄上钉,“大哥尽可以当明家没我这号人。”
只要留在这,只要还看着那个背影,他就永远走不出当年雨幕下遮风挡雨的那把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