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围的呼声,何香桃拿着钱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看了看婆婆。吴秀芬却坚定地朝她点了点头:“退吧。”
络腮胡一把抢过何香桃手里的钱,转身钻过人群,在众人的嘘声中飞速地跑远了。
周大娘不解地问:“他四婶儿干嘛退定金啊?明明是那汉子不讲道理!”
吴秀芬掷地有声地说:“此人虚伪奸猾、言而无信,我们张记羞于与其为伍!退定金,是为了与之划清界限,这种人的钱我们不收,这种人的生意我们不做!我们张记宁可吃亏,也只赚清清白白的钱,只为一个‘信’字!”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叫好,大声赞叹!
没多久此事便传扬开来,竟给张记衣舍打响了名气。人们提起张记便说,那老板娘人好,跟她打交道的也都是实诚人,不老实的人她们要打出去的。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是诚信人,大家都愿意去买张记的布料和衣裳。出门逢人一问:“哟,您身上也穿的张记?”便好像大家都是清清白白正正经经的好人似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这会儿何香桃正睁大一双星星眼看着婆婆,她觉着婆婆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太……原谅她匮乏的小脑瓜想不出来什么词才能形容!如果来过现代她就能用“飒”、“帅爆了”、“霸气侧漏”之类的词了。总之,她现在彻底沦为婆婆的脑残粉一枚。
老二也被老娘的那番话说得热血沸腾,可是等他冷却下来一点点,又开始发愁了:“娘,这套已经做好的衣裳怎么办?挂在店里卖的话,这尺寸确实小,只怕不好卖。就是留给香桃穿她都穿不了,岂不是浪费了?”
“无妨,”吴秀芬不在意地摆摆手,“就挂在店铺最显眼的位置好了。”
何香桃依言挂好衣裳,叹道:“娘,您刚刚那些话说得太好了,我才先一直舍不得退那人定金,没想到您心里如此坚定……”只为一个“信”字!多么铿锵有力啊!
吴秀芬仍是摆摆手:“我就是懒得与他掰扯,看出来他是来闹的,不达目的他不肯罢休,扯来扯去那得耽误咱们多少工夫?不如赶紧送他走人!”
何香桃:……
为何婆婆高大的形象似乎隐隐裂开了一条细缝?
吴秀芬却没在意何香桃此时看她的目光发生了什么变化,她在想,这络腮胡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做的这事对他们张记其实并无大碍,就是有些恶心人。很明显他是故意的。但这人他们并不认识,显然他是受人指使来的。是谁呢?
到目前为止与他们张记有交恶的,只有……老何。吴秀芬想了想,不由有些好笑,不是吧?老何不会这么幼稚吧?
这简直像是幼儿园小朋友闹别扭的时候,指使别的小朋友:“你去,帮我抓个虫子吓唬吓唬她!”
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让吴秀芬满头黑线。
另一边,老何家。
金氏埋怨道:“我表弟说他丢尽了脸,以后再也不会来咱们南川镇了!你说说,这事儿闹的……”
老何没好气道:“让他不要拿尺寸说事儿,就说料子不对不就完了么!改单子上的字也是他自己弄的,可跟我无关。”
金氏气得跳脚:“还不是你非要出一口气!害我娘家兄弟丢尽了脸面,你还说跟你无关!你还是个人么?”
老何悻悻道:“反正钱不是拿回来了么,衣裳也做了,费他们一块好料子还搭上几日工夫,好叫他们知道,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
金氏嗤笑道:“你也就能想出这种损招,屁用都没有!”
老何瞪她一眼:“你来,你来给我支个妙招来!”
金氏嘟囔道:“你让我个女人给你支招……我觉着还是得找商会的人,他们一准儿有法子……”
老何叹了口气:“我去找了,端午那天就上县城去找他们了,他们根本没当回事,还劝我看开点儿。”
金氏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轻声道:“依我说,他们家做的多是女人的衣裳,也没怎么抢咱们铺子的生意……你要不……”
老何冷哼一声:“妇人之仁!你知道什么!现在没抢不代表以后不会抢,防患于未然你懂吗?”
金氏撇撇嘴:“我不懂,我不懂好了吧?算了,我做饭去了,你自己在这儿琢磨吧。”说着,一甩门帘子出去了。
留老何一人在那愁眉苦脸地叹气。
张记的那个老婆子,还真是块硬骨头啊!一般人看到五大三粗的汉子上门闹事不得害怕么?她怎地一点儿都不怕呢?难道真要找人去砸了他们铺子?……会不会过火了点儿?
老何的苦恼先放一边不提,却说张记这边,吃过午饭,周大娘带着菜花过来高高兴兴地串门儿来了。
经历了早上的事,何香桃此刻的笑容多了几许真心,她热情地招呼道:“周大娘,菜花妹子,快进来坐。今儿早上多亏了你们帮忙,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呢!”
周大娘笑呵呵地摆摆手:“都是街里街坊的,一句话的事儿,我们能不出头吗?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你来我往地客套了半天,菜花有些等不及了,弱弱地插嘴道:“香桃姐,这套衣裳,我能试试吗?”
她指着络腮胡退掉的那身牙白色夏衣。
何香桃愣了愣,随即笑道:“当然能,我这就给你取下来,你等着。”说着,她麻利地取下衣裳递过去,“你上里屋换去,我让我婆婆他们出来。”
菜花拿着衣裳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回自己屋换去。”说着一溜儿小跑回隔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