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忍忍,再忍忍弟弟就回来了。
年后高诚手里的事情再次多起来,倒是陈叔回了信,说一切都好,高亦其也快生了。男人扒拉着老黄历,算来算去,总觉得从寄信到现在,孩子该降生了,也不知从哪时哪刻起,他已经成了孩子的爹。
高诚兴奋得在屋里来回踱步,拿起陈叔的信看了好几遍,又是想见高亦其和孩子,又怕旅途劳顿,坐三个月的船遭不住,最后咬牙回信,让他们不必急着回来,上海一切安好。
高亦其当真没回来,陈叔回信说他们父子平安,只是孩子太小,不适合坐船,所以耽搁下来。
男人自然失落,可也理解,于是日子平平淡淡地过去,春去秋来,又是一年冬天。
前几日陈叔回信,告知了回程的时间,所以即使依旧是孤身一人的年节,高诚依旧高兴得喝了些酒,醉醺醺地倚在阳台上看烟火。
时间像是一眼温热的泉水,渐渐涤荡去他们各自的戾气。
高诚想,是时候再见了。
热热闹闹的年节过后,很快到了正月十五,高诚应邀参加上海滩的商会,依旧在灯红酒绿的百乐门。
门前的侍应生该是新来的,不认得高诚,也是他近一年没在人前走动的缘故,竟直接将人拦下:“请柬呢?”
“请柬?”高诚叼着烟,斜眼笑,“你跟我要请柬?”
要不是商会求爷爷告奶奶让他来,男人还不稀罕来呢,闻言用掌心挡着风,又点了根烟,夹在指尖轻轻喘了口气:“今天过节,别扰了我的兴致。”
侍应生还欲再说,百乐门里跑出了个满头大汗的管事的,见了高诚,立刻点头哈腰:“高先生,新来的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往心里去。”
高诚抖了抖烟灰:“没事,以后认识就好了。”
管事的赶忙把侍应生拉到一旁:“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要命了,你连高先生都敢拦!”
侍应生不服气地嘀咕:“我当然听说过高先生,可咱们上海滩的高先生来参加晚宴怎么连个伴儿都不带?”
伴儿啊……高诚闻言叹了口气,他身边的位置早就留给了高亦其,弟弟没回来之前,还能带谁呢?
萧索的东风带来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还有远处孩子们嬉闹的笑声。
高诚在百乐门前驻足,仰头注视雪片落下,心下一片凄凉。
“谁说他没有伴儿?”熟悉的声音突然打破寂静的夜。
高诚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转头,烟头随着手指的颤抖,猝然掉落了大片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