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弱小了,什么都没做成。贺知年想:既没医好那人的病,也没能保护他。
贺知年跟丢了魂魄似地走着,无视身边的大火和大叫逃窜的士兵,他不知道去哪里找人,也不会骑马,小时候在匈奴营帐里倒是被马骑过。
在那些拿刀就能判定别人生死的人眼中他只是只小蚂蚁,在混乱的世道面前他连风暴中的沙粒都不算,这样的他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到王病,想想,真是精神之伟大堪比螳臂当车,想法之愚蠢略胜蚍蜉撼树。
贺知年浑浑噩噩漫无目的走着,突然被身后的马撞倒,他趴在地上扭头看着马上的人。
马上的人正是苏锦和苏师。那日两人从马车中摔下后就昏了过去,被岑立仍在敌楼里不管,后来钻进运粮的板车立一路偷偷跟着军队来到洛阳。
苏锦拉着缰绳控制好马,俯视贺知年,眼里有些惊讶,他在他们胡人的军营里看到梁人,还是个少年。
苏师在苏锦身后小声道:“哥哥,你撞到人了……头流血了。”
苏锦:“没事,这人不像士兵,怕什么。”
苏师:“哦,你刚学会骑马,慢点好吧,撞伤士兵,太子殿下会生气的。”
苏锦无辜地说道:“是那个人自己不躲的,我一路都专心避着人呢。”他环顾四周,说:“现在这里这么乱,太子殿下不知道在哪,我们可得告诉他这里着火了。”
苏师“嗯”了一声,她只要哥哥去哪就跟着,其余的概不过问。
“对了哥哥,你刚刚有没有看到大火旁一个穿着白衣的大哥哥?我远远看着那人觉得好生熟悉。”
两人顾着自己谈话,贺知年全给听了进去,心想那个白衣人一定就是公子了。他还沉浸在悲痛之中,肉体的痛感并不是很强烈,听着对方说的匈奴语,鬼使神差的没有感到害怕,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道:“我知道太子在哪,我带你们去。”
岑立在离开西阳门的军营前就把所有计划告诉王病,主要还是请教他有没有什么需要改正的地方,贺知年就在一旁,他们对贺知年根本不设防,说的都是梁语。
算算时间,上东门应该已经破了吧,贺知年想。
——
岑立带着贺知年和双生子来到茶馆,王病已经醒过来了,司马氏父子一个按着手一个按着脚,把王病按在榻上,那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听起来让人撕心裂肺,岑立跑上去狠狠推开司马烨,那架势就像乞丐看到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被别人抢了一样。
岑立把王病上半身圈在怀中,厉声道:“滚开,不准碰他!”
苏锦和苏师都被吓了一跳。
奇怪的是,刚刚在榻上拼死挣扎的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谁都看得出来他不是累了没有力气了,他半张脸埋在岑立胸口,脸上一派祥和安然。
贺知年见怪不怪了,他跟在岑立身后,从怀里掏出无欢,迅速给王病喂了过去,看到那道青紫的勒痕,胸口好像被一把钝刀一寸寸剖开再揉扁挤压,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
蔡吉一直盯着贺知年。
王病把最后一点无欢咽了下去,浑身剧烈抖了起来,咬着牙从齿缝里逼出破碎的语言:“我冷…”
“华歆,我好冷…”
岑立脱了铠甲,把他抱得更紧,其实王病的身体比他一整天骑马赶路杀人的身体还烫。抱着这个人,就像渴望光明身处黑暗的人抱着一根将要熄灭的蜡烛。
岑立手指颤抖地去抚摸王病的脸:“不冷…不冷……我在这呢,阿晴,我在这。”
“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说过什么话?你要违背我们的约定吗?那样…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们这才在一起多久啊…你就这么狠心…舍得让我的余生在失去你的痛苦之中度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