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怪得很,刘辉业人在这里,又怎么知道王歆被劫到那地方去的?但是钟奕却毫不怀疑,很快答应,又道:“那殿下您跟我走吗?”
“我……我一个瘸腿老头,不能帮太子殿下于左右,岂能再拖累你们,我在这里等待你们的好消息。”
钟奕:“别这么说,康王殿下,太子不在的时间里,您如父亲般照顾我们,我们都知道您心里装着赵国,太子殿下也知道的,否则不会叫我来看您。”
“你去吧。”刘辉业心里苦笑,道:“太子年轻,尚且不知国事轻重,先帝留我和你们不就是这个原因,盼只盼太子殿下能早日醒悟啊…”
钟奕越听越糊涂,不敢答应,刘辉业又道:“你快去吧,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是,下官定一字不差转达给太子殿下!”
——
贺知年在院子里干转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房门“咯吱”一声开了,田窈面露倦色地从房里出来,崇轩在后面也走了出来,道:“暂时稳定下来了,你可以进去看他了。”
贺知年看了崇轩几眼,犹豫一会还是道:“多谢。”
崇轩笑着说:“不用客气,进去吧,不一会他该醒来了。”
田窈和崇轩走到正堂,两人都渴极了,先各自喝了水,田窈脸色才好些,道:“轩儿,你真的不打算说?”
“娘,这太残忍了。让他们多相处一刻是一刻吧,总不能让他们剩下不多的日子都提心吊胆的。”
“毒是奇毒,穴道不能解,真是平生未见。轩儿,我从小教你医术,娘早就知道你现在医术不比娘差,按你看他能活多久?”
崇轩低声道:“六月了,夏季很短的。”
“罢了,夜也深了,累了这么久,回去睡吧。”田窈年龄大了阅历也多,何况她是医者,早已看透了生死,倒是不如年少的崇轩悲春伤秋。说完起身,回自己房里去了。
崇轩又喝了一点水,最后从东厨那里拿来桂花酒,坐在回廊边上自斟自饮,看着残月与云追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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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崇轩所说,贺知年才进去不久,王病就醒了,但他还是说不了话,贺知年喂了他些水,竟也无话可说。
半晌,还是王病先有动作,他拉过贺知年的手,在他手上写道:“你和公孙曹在一起,怎么回事?”
贺知年心中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心内如风车旋转般飞快计较着,道:“我那日出去解手,被楚军抓去,是公孙曹救了我。”说罢,贺知年抽出手,“公子您别写了,我认的字不多,你还是睡下吧。”
王病不疑他,勉强笑了笑,继续睁着眼睛看他,意思是“我睡不着”。
“我困了。”贺知年说完爬上榻,他不敢挪王病,几乎睡在边缘,一转身就会掉下去,毫不介意地只搭了被子一角,闭上眼睛,“明天再走,我知道公子你要说这话,我替你说了,睡吧。”
王病是真睡不着,刘辉业的话时时在耳边回响,那双手似乎还掐在他脖颈上不曾离开,闭上眼睛,岑立临走时看他的眼神、和他初遇的酒楼、在汝南郡喂自己吃荔枝的样子,那一夜的耳鬓厮磨……走马灯式在眼前浮现。
“他是太子,你不该高攀他。”
“你是梁人,你最大的错让他爱上你,你不知道…我们一族的人正受着怎样的苦,有多希望他回来带领我们重新站起来,可是他心里只有你!”
“他根本不想复国,他只想把那个少年带回来,博你一笑!他以为我都看不出来吗!这就是你的错,你的罪!”
……
“你亲口答应跟着我的,就一辈子都要跟紧的,是不能让我一刻看不到你的那种跟紧。”
“我什么都不用你做。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
“不管你是破相还是不能走路,我都不会不要你,因为这些,根本不重要!”
……
王病替已经睡了的贺知年盖好被子,看着锦帐入神。他现在别的事也做不了了,似乎被困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牢笼里,断了与外界唯一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