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立就要把那个霸占王病怀抱不知好歹的人一脚踹飞,王病似乎猜到他要做什么,朝他摇摇头,那个人却一愣,不再挣扎,皱眉仔仔细细看着王病的脸。
“你是?梁人?”
“我们只是路过,碰巧看到你还有气,顺手救了你罢了——”岑立耸耸肩,毫不在意地把尾音拖得老长。“你看你,救了个白眼狼。”
“……好了。”王病哭笑不得,旋即对怀里的少年道:“我是梁人,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放心。”
听少年口音王病就知道了他不是胡人,这是他在楚国遇到的第二个梁人,第一个是船夫,却都是这般人不人的模样,王病的心头一时百感交集。
少年提到嗓子的心终于放下,痛感袭来,少年一手捂着额头“嘶”了声,五官痛得皱成一团。
“别抓!”那少年痛苦地去扯头上的布条,那个好不容易包扎止血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染得白色的布条点点猩红,王病赶紧阻止他自残的行为,边道:“冷静一点,没事了,别扯了。”
血,到处都是血,逃到哪里都有人追赶,惨叫声响彻云霄,上一刻还奴役他们的人们,转眼就成了无头尸体,那带血的刀本来是砍在自己身上的,最后却落在最好的朋友身上,所有回忆涌了上来,少年浑身剧烈颤抖着。劫后余生并不能让他感到庆幸,他一点不怀疑,活下来比死了更难受。
“为什么救我!谁让你多管闲事!让我一个人孤零零活着干什么!滚开!”
王病坐在地上抱着他,被他推了个趔趄,岑立马上从背后扶住王病,把那个拳打脚踢的少年提起来,扔到一边,王病一惊:“等……”
屁股着地的少年狠狠瞪了一眼岑立,这一瞪,他才看出从岑立脸上看出些不同,大叫一声,朝岑立扑过去!
该死的夷狄,就是这些人杀了他最好的朋友!在屠村和失去朋友的双重刺激下,崩溃的理智还保留着人最原始的残暴,他想也不想就徒手上去取人体最致命脆弱的地方——咽喉。
岑立本就提防着他,当然不让他如愿,只一侧身,那少年便扑了个空。王病看这两人就要打起来,忙去拉开,朝那先动手的少年道:“住手,就算我们错了,你也用不着打人吧?”
“你一个梁人,跟夷狄败类在一起!”少年受着伤,心里清楚就算再给他两手两脚也打不过高他两个头的人,气得跺脚,气全撒在和事佬王病身上。
“蛮狗把我们大梁江山打剩一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还吃人!他娘的就是看你长着张烂好看的皮囊,迟早有一天把你吃得骨头不剩!”
王病:“……冷静!岑立!”
岑立拳头握得咯吱响,堪堪刹住脚步。王病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大热天的感觉背后阴风阵阵,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忙道:“没事,别生气,你站那里别动。”
一言不合就打架的两个人两人同时开口:“你还帮着他!”
“……岑立,你先站那里,我跟他说说,你别生气,等一会,我很快就好!”王病看到岑立不再动了才放心,走到少年面前,看到他额头的布红了一大块的,血流进他眼里,眼神里有视死如归的决绝。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能活下来,就要好好珍惜生命,那些爱你情愿为你牺牲的人,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内奸,我一个人活着没意思。我和另一个人,就是躺在我上面那个被开膛破肚的,当年刘格杀进平阳,我们的爹娘自己逃命了,扔下我们在这里给胡人做牛做马。”
王病有些尴尬,笑不出来了,“有没有意思,要活过才知道不是吗?你年纪轻轻的,爱国的话可以从军,爱写诗可以成为诗人,爱赚钱可以成为富贾,如果你痛恨世道不公又无能为力,可以隐居避世。有一句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那叫苟且偷生。”
“……姑且算是吧,啊哈哈哈哈哈哈…但是呢活着总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死了一了百了,况且死得不光彩,除了你自己外,没人会知道你是死得其所死得正义凛然,你这是在自欺欺人地去死而已。”
王病还是有点偏心的,他们都是大梁的子民,远在他国,看他无依无靠求死的样子,实在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