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到底捂不住闹大了。
那几声尖叫引来了附近的人,见几位姑娘遮遮掩掩羞愤难当的样子,安乐侯夫人赶忙派了身边得力的田嬷嬷领着粗使婆子们去探查情况,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在了后头。
鲁嬷嬷和朵萃言语了几句实在不好拦,只好上前敲门。
半晌,任明昭开了门,神色极差。
田嬷嬷狐疑建宁侯府的准儿媳怎么在这儿,见礼后越过她进了房,高高低低的声音听不真切,门前围着的人耐不住好奇心越靠越近,就快挨到门口了,田嬷嬷也神色阴沉地出来了,还顺手带上了门,低声吩咐跟来的人去请侯夫人来主持大局,这个场面,她应付不了。
瞥到任明昭,叹了口气,拉着人避到一旁细细询问起来。
侯夫人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出来,世子夫人郑氏陪在身侧,婆媳俩一脸尴尬,笑容格外勉强,对围在厢房外的宾客们直言今日宴席散了,招待不周,府中有事不好久留。
也有人问里头什么事的,婆媳俩只当没听见,赔着笑送走客人,那头安乐侯府的下人领着兵部尚书夫人和鸿胪寺少卿的母亲来,琢磨着应是和这两家相关。一步三回头走了。
“任姑娘怎么也在这儿?里头的。。。。。。你瞧见了?”问话的是安乐候世子夫人郑氏,她十八年华,俏丽多姿,今日是府里宴客的大日子,自然是朱环叠翠,打扮的富丽堂皇。里头有婆母顾着,她则留在外面。
“嗯,席间喝多了酒,散步过来的。”任明昭按了按太阳穴,鲁嬷嬷和朵萃现在一步都不敢离了她,心中暗自懊恼,当时怎么不警醒点,让姑娘惹上了这桩子事!
郑氏眼光绕过她身边的人,嘴上笑道,“今日席上备的是水苏酒,今年新酿的呢。”
“新酒就这般带劲了陈上三五年还不知怎样呢,难得的是入口柔滑,还有一股怡人清香,就忍不住贪了两杯。我往常可不容易醉。”任明昭笑道。
郑氏又开始聊起了今日寿宴的堂会,夸赞任明昭的画艺,“听说千金难求的呢!”
“夫人太抬举我了,不过是外头人听见老师夸我两句就觉得好罢了。”
正说着今年刚结束的懿德女学入学试,就听见隔着花圃的游廊那边,又是一声尖锐而惊恐的尖叫声。
郑氏极力忍着不在客人面前流露出恼火的神色,催促下人赶紧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又说游廊那边光暗看不清路,叫多点些灯来。
侍女们提着灯笼走近,又是三两声慌张的惊叫,一个小厮连滚带爬跑过来,脸上吓出了青白色,“死人了!死人了!”
这下郑氏都惊住了,顾不得身边的任明昭,一管黄鹂嗓音都劈了叉,“都离远些,快去报官!”
好好的寿宴闹出了未婚男女私会的丑闻,现在又出了命案,安乐侯老夫人一下子就急火攻心气晕了过去,侯府的各房子孙都候在老夫人的院子侍奉汤药,而宴上的宾客们又重被大理寺的人一一请了回来,此时已是午夜,更夫都打完了亥时的更,安乐侯府今夜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正厅花厅坐满了人,各个困顿不堪却不得不忍耐着,虽说宾客们无不地位尊贵,家世显赫,可碰上了大理寺查案,要想洗脱嫌疑再困再累都得忍着。
无他,因为今晚负责审案的是大理寺少卿季亭麟季大人。这位可是冷面严肃,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硬角,最重要的是,他是当今陛下的表弟,祖母又是长公主,皇帝将他当儿子养,再倚仗疼爱不过,他们这些人,哪个敢跟季亭麟拿乔?
季亭麟临时办公的案桌就设在游廊旁的那排厢房的其中一间,大理寺的衙役皆佩刀,守在各个路口和院落门口,因少卿认为,在排查出嫌疑人之前,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寺正、寺丞等大理寺的属官皆调派过来,负责问询正厅花厅里的宾客,仔细盘问今日是否碰到了可疑人员,主簿、评事捧着笔墨,一一记录他们的概述,汇总成卷宗。每问完一个觉得没问题了就请人签字画押,那人便可以离开此地回府休息了。
至于季大人自己,则负责审问发现尸体时就在附近的一批人。这边郑氏白着脸出来,衙役就来请任明昭了,鲁嬷嬷想要陪她一起,被直接拒绝。
“嬷嬷放心,我没事。”任明昭跟着衙役进了厢房,砰地一声门被关上,屋子里点了十来根儿臂粗的蜡烛,照得整间屋子亮如白昼,她一眼就看到了书桌后端坐的人。
一袭玄色的锦袍冷硬肃穆,可穿它的人却生得一副俊俏精致,玉山滟滟的姿容,乌发一丝不苟地用玉冠束起,一双亮如星子的瑞凤眼天生带了三分笑意,可这人偏偏薄唇紧抿,一副冷淡又傲气的模样,看着就高不可攀难说话。
任明昭忍不住握紧了拳才又松开,微微福身行礼。季亭麟看了她一眼,微抬下巴,坐在他侧边的官员这才开口。
“姑娘不必紧张,坐着回话即可。”
任明昭松了一口气,上前几步坐到了室内唯一一张空着的圆凳上,正对着季亭麟的冷脸实在有些紧张,忍不住侧了侧身子,偏着面向神色更亲和些的官差大哥。
“姑娘简单说一下姓名家世,今日大致的行动轨迹,以及发现尸体时在附近做什么,这部分尽量说得详细一些。”
“我叫任明昭,是建宁侯府的养女,今日陪祖母和母亲来参加寿宴……”
任明昭说完叹了口气,她今日经历的事实在多了些,瞧这位大哥,纸都写了三大张了。
“你从花厅过来时走的是游廊这条道?”季亭麟一边翻看着之前的笔录一边问道。
“对,鲁嬷嬷和朵萃陪着我一路过来的,因游廊没有灯火又临水,我们就想找个舒适些的地方休息一下,等我祖母和母亲一起回家。”
“那时有遇见什么人吗?”
“没有,一路上都没人,那条路昏暗看不清,客人不往这儿来,下人也不走这边,怕摔跤耽误差事。”
“那你为什么走到这儿来了?还在这边呆了许久?根据之前的供词,你在田嬷嬷带人来此之前一直是在厢房内的,且关着门,你在里面做什么?”季亭麟表情冷冷淡淡的,眼神却格外锐利,紧盯着任明昭,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被这么盯着,任明昭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板直视他回话。
“倒没有刻意要走哪条路,我在席上多喝了几杯酒,原本不当回事,谁知道去花厅陪长辈们多说了几句话越来越觉得燥热晕沉,从花厅出来就是想寻个安静通风的地方清醒一下,侯府的花园我下午也来过一次,不过是湖塘对岸那片花树林边,下午天光好人来人往应该也有不少人看见过我。”任明昭努力回忆一整天的行迹,“至于去厢房,是因为碰到了李家小姐一行人,她们在我前面进了隔壁厢房然后尖叫着出来了,我就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