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大概七八分钟,黄少天把烟掐掉,走到小区门口的7-11,货架来回逛一圈,捡了堆东西,包括柠檬味的口香糖,排队交钱,剥出一颗塞进嘴里,再慢悠悠晃回去。
进了门,看到喻文州坐在沙发上,正在把钥匙栓在黄少天的钥匙扣上,黄少天把袋子随手放到茶几上,跪上沙发,不客气地说:“你真坐得住啊,不担心我跑了。”
喻文州笑笑,抬头把钥匙扣还给他:“要是去医院洗胃,应该还是能见到你。”
他还能接着刚才那个下毒的话题往下说,黄少天真是服了,抽了张纸吐掉口香糖,靠在沙发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像只觉得安定和疲倦。喻文州转过来看他,温柔地摸摸他的脸:“想到什么都可以说。”
黄少天抬起眼睛,看了他一会,问:“随访还要多久?”
这个开头,几乎是决定性的,或许循序渐进比较好,然而黄少天突然觉得不再需要任何伪装和铺垫,他不可能就这样算了的,不可能不排查清楚就缝合,带着这个欲盖弥彰的伤疤和喻文州继续走下去,他对喻文州,无论索取还是奉献,都是全部的概念,他就是这样的人。
哪怕某些事实伤害性太大,不敢去碰触,但他最终还是会克服,黄少天这段时间自然也去查了目前检测的流程,hiv病毒分很多种类,感染率和发病率都不一样,具体还是要看病例。喻文州能来找他,自然确定是没事了,只是出于保险起见,吃药和随访应该还没停。
“我有个同学在疾控,我是找他帮忙的,”喻文州这次也不再遮掩,解释得很坦白,“窗口期一周,一个月都是阴性基本没问题了,他跟我说最好做到六个月。”
黄少天听完这些话没有反应,做不出来,仅仅隔了很久眨了次眼睛,这段时间喻文州是数着日子在过的,一天天熬过去,对他而言却是一片混沌的模糊。
喻文州没有催他,耐心地等着这段空白,黄少天抬起手肘撑住沙发背,揉了揉脸,问:“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没有,喻文州轻缓地说:“那些药的副作用不是很明显,看个人体质吧。”
“你没想过,”黄少天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他,“你就没想过我要是不回头怎么办吗?!”
喻文州似乎想说别的,看到他表情,改口说:“……对不起。”
“你别跟我道歉!”黄少天提高声音,直直看着他,缓了口气,坚固地说,“我不跟你开玩笑,我也不是说气话,这种事要是再来一次你还是会一样的做法,你和我都知道,你他妈……再推开我连犹豫都不会犹豫一下的,所以你别跟我道歉,我不需要这种场面的东西。”
喻文州注视着他,过了一会,轻声说:“我想过的,那天下午听到同事说你找我,我都有点不敢出去,当时看到你的样子,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完了,你不会原谅我。”
黄少天停顿了几秒,倚回沙发上,低声说:“你说得那么肉麻,还是不会影响决定,有什么用。”
“少天,”喻文州靠过来,拇指轻轻在他眉骨拨了拨,“我知道你生气,我也知道你什么道理都明白,这件事我只能这么处理,没有其它选择,我怎么能拿检测结果跟你赌,要是……”
“要是你真感染了,”黄少天疲倦地接下去,“你会告诉我吗?”
其实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他们在说的都是显而易见的事,只是必须要说出来,不说出来情绪就没有一个缺口。
“如果你想跟我分手,我能撑得住,”喻文州平静地看着他,“我怕的是你不想分,但是我感染了,我们又不能在一起,这样太痛苦。”
这样太痛苦,其实无论他用哪种处理方式都很痛苦,从他被扎到的那一刻噩梦就已经开始了,只是喻文州选择的是把这痛苦不均等地分成两份,他承担多的那个,把剩下那份留给黄少天,不管是分离的悲伤,还是知道真相后的恐慌,喻文州在一个多月前已经一并体验过了,至少黄少天在得知原因时也同时得知了结果,什么是最残忍的部分,他如何捱过暗无天日的那段时间,黄少天至今无法仔细去揣摩。
“其实没什么,”喻文州用一种安慰的语气说,“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样做。”
放屁!黄少天一把挡开他的手,用力推了下他,被这种敷衍的诱哄说法激得整个人进入炸裂状态:“今天要是我被扎了,我他妈就上了你,大家一起感染,谁都别想跑!”
喻文州怔了一下,笑起来:“少天,你这样哄我我真的会高兴的。”
你他妈还高兴……!黄少天气得简直想掐死他,喻文州却顺势揽住他,黄少天想挣开又不想对他使蛮力,最后只能僵持在他怀里剧烈地喘气,喻文州没有出声,只是搂着他,黄少天渐渐平复下来,停了一会,然后把他胳膊拉开,被喻文州抱着根本没法思考,只有涌上来的精疲力尽,让人想安稳地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