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不见师叔,他比那个时候更清癯了。望着我消瘦的身材,师叔往前走了一步,动容道:“小龙,让你受委屈了。”
我哽咽着揩揩不争气的眼泪,故作轻松道:“我在里面还好,没有受人欺侮的。”
“你放心,案子很快就会有结论了。不会让你在里面呆久的!”师叔一脸笃定的望着我,从容不迫道。
“谢谢师叔!”终于等到了确切消息,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破啼为笑道。
“家里、店里一切都好,不要牵挂。。。”师叔殷勤的叮嘱我。
“在里面无事可做,能不能给我带几本书打发时间啊?”
见旁边吴管教直皱眉头,难道我这是在给师叔出难题?
哪知道师叔早有准备,在手提袋中取出两本线装书来,轻轻放在桌子上推到我面前。
我打开一看是《辽史》,顺手交在吴管教手中。他翻阅了几页,又递还给我,不认识似的审视我良久,道:“书在进来前已经检查过的,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我没瞧出你深藏不露啊?居然读的懂这种东西!”
我脸一红,不好意思道:“读懂这种书也没有什么值得吹嘘的,您最好不要用有色眼镜看人。”
“在看守所里做学问?你还真把这里当成家了。”吴管教对我的行为不可理解。
“‘踏踏实实改造,争取宽大处理’的话不是经常挂在你的嘴边吗?”我见接见室没有其他人,打趣道。
“感谢您这两个多月对小龙的照顾!”师叔冲着吴管教客气道。
“我做的只是自己的本职工作,并没有对他有什么特殊照顾的。”吴管教不卑不亢道。
怎么吴管教的说辞与缉毒大队周队长如出一辙,莫非他们都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雷锋?
见吴管教这样讲,师叔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从身上摸出一张卡片递过来,说道:“这里不允许现金流通,我只好为你存了五百元钱,你拿了这个卡片可以在里面购买食物、日常用品这些东西。”
“我也可以帮你在食堂订小炒的。”吴管教在一边小声提醒道。
“谢谢师叔,谢谢吴管教!”接了卡片在手,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自从窜供事件被抓了现行,与龚所一同进餐的美事也自动取消,最近的牢饭吃的我嘴里快要淡出鸟来。师叔给的这五百元钱真是太及时了。
有书读,有美食吃,如果再有其它非分之想就是标准的不知好歹了。
半个小时的接见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临别时候,师叔再次语重心长的叮嘱我有里面要忍耐,案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我恭恭敬敬地给师叔鞠躬,请他保重身体,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接见室。
重返监室的路上,心情难以平静的我对吴管教说:“我好想喊几嗓子啊!”
“等你出去了再使劲喊好了,在这里就安安静静读书好了。”吴管教不咸不淡道。
吴管教在时刻提醒我要注意身份和所处的环境,对他这种善意的提醒我还是心知肚明的。
随着天气进入夏季,看守所自上而下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灭蚊运动。趁着放风的空闲,管教与武警身穿白大褂,背着高压电动喷雾器进到每个监室,对监室的卫生死角喷洒了灭虫药。监室中一些旧衣服被褥全被清理了出去,统一进行处理。每个监室都发了苍蝇拍,而且安装了纱窗。管教鼓励犯人灭蚊,白天还好,一到晚间,看守所中尽是‘啪、啪’的拍蚊子声音。没几天人们都生了黑眼袋,睡眠严重不足。
每隔一天,就有管教进入监室检查室内卫生。同时要求每个犯人必须搞好个人卫生,衣服也必须经济换洗,甚至一个监室一星期提供免费的肥皂和洗衣粉。
最初,人们对此都是迷惑不解。没有几天看守所中就有谣传,说是灭蚊搞卫生是为了防止艾滋病的传播。说什么怪话的人也有,一时间监室中‘谈蚊色变’人心慌慌。
尤其可笑的是,十五号监室的犯人集体抗议,要求将监室中一个驻马店籍犯人单独隔离。管教在请示了龚所后,只得将那个犯人单独隔离。如此一来,更增加了看守所中的恐怖气氛。
为此,看守所专门从疾控中心请来了专家,为所有犯人普及了艾滋病的一些专业常识。虽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仍然效果不佳。
眼见的就是五一劳动节,所里健身场馆即将竣工,迎来剪彩的日子,所有干警都放弃了轮休,忙碌起来。劳动号的犯人也被紧急动员起来,粉刷墙壁、擦玻璃,打扫内外卫生忙的不可开交。
一天下午,我正盘着坐在铺上读书,吴管教在外面用警棍敲着铁栏杆道:“不要地主看报假正经了,龚所有请!”
艾滋病谣言传播最汹涌时,过渡号中仍是波澜不惊。不管外面闹的怎么样,我仍淡定的读我的书。我一走出禁闭室,山东的代理值日也就做到了头。虽然里面东西的物价比外面贵了一倍不止,我仍会买一些零食补充营养的不足。
每到这时,我总是会分一些给山东解馋。他则投桃报李,尽心尽力帮我管理好监室。这样一来,我就有更多的时间读书、思考。
我仔细把书收好,心下忐忑的随着吴管教向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龚所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我又不是龚所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知道找你干嘛。”吴管教口风向来严谨。
进了龚所的办公室,屋子里只有他一人,龚所笑着指着一把椅子让我落座。我受宠若惊,斜斜的坐在那里等待他开口。
龚所见我紧张的望着他,笑着问道:“《辽史》读的怎么样?北朝三史在学术界也不怎么受关注,你既然有志于此,就要坚持啊。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你只管和吴管教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