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起何远的手,脸在何远手心中轻轻磨蹭:“我听话,所有的罪我都赎,你要践诺,爱我一辈子,等我一辈子。”他把何远拉起来,“今天是自由的最后一晚,陪我去看夕阳吧,进来时我注意到这栋别墅楼顶是探出的露台,是个看夕阳的好地方。”
“外面很冷。”
张嘉仁用头在何远肩上蹭,仿佛一只撒娇的猫:“咱们穿厚一点,就这一次,让我再任性一次。”
何远叹了口气,被他拉着上了露台。这里很平坦,比楼体本身面积大得多,伸出去很远,边缘是半人高的围墙,中间是个羽毛球场。
两个人裹着厚厚的衣服相互依偎着靠在围墙边,看着夕阳一点一点落下,张嘉仁一直紧紧攥着何远的手,非常紧,紧到疼痛。
夕阳终于消失在地平线下,张嘉仁转过身,把何远抱进怀里深深吻住,他抵着何远的唇呢喃:“宝贝,谢谢你陪我。记住,我爱你,全世界,我只爱你一个人,你也要记得爱我。”
唇舌交缠,呼吸相闻,他的怀抱轻柔温暖,是从未有过的缠绵悱恻。
他望着何远,灿然一笑,笑容灿烂到几乎照亮了已经昏暗的天空,然后猛地将何远推倒在地,纵身跳上围墙,对着夕阳消失的方向一跃而下。
何远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条美妙的弧线,义无反顾地向大地扑去。
风声灌进耳朵里,混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何远浑身发抖,疯了一样爬起来扑到墙边,他看到了张嘉仁,四肢软垂,挂在变形的铁门上,跟着晃动的铁门来回摇摆。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下楼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张嘉仁面前的,他只是近乎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两根铁栏杆穿入张嘉仁的身体,一根从腰入,一根从脑后入,两根栏杆的尖刺一高一矮从他头顶穿出,宛如恶魔的犄角。
衣服被拉得变了形,露出半个胸膛,锁骨上的刺青被不断流下的血遮去了绝大部分,留下的一些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鲜红到刺眼的单词:evil。
便是这样,他美丽到近乎妖异的面孔上竟然依旧带着笑,似乎在得意地对他说:“你这辈子都逃不开我了,何远,你是我的。”
就像那四个字母,evil,仿佛是他一生的写照。
第105章尾声
徐慧已被张嘉仁杀死,追夺公职,开除党籍,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王龙祥以故意杀人罪、徇私枉法罪、行贿受贿罪、吸毒罪等等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张定宇逃到机场时被拦下,当场逮捕,涉及案件正在审理中,更多的涉案人员在逃,目前抓捕中,整个永盛集团彻底垮了。
他们一直把张定宇当成假想敌,却没想到最关键的人物反而是徐慧,如果不是张嘉仁自己捅这一刀,或许徐慧真的就逃了。
大概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没有徐慧当年做的那些恶,也不会招来张嘉仁的反噬。
这些都是陶陶后来告诉何远的。
他们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两个年轻人只是简单地希望揭露黑暗,让恶人为自己的罪过入狱服刑,付出应有的代价,谁都没想到结果会这么惨烈。事情发展到最后,已经超出了他们能控制的范围,就像滚雪球一样,一开始只是投下一枚石子,从山顶一路滚落,半途中就变成了势不可挡的可怕力量。
毁天灭地。
然而这一切似乎又是理所当然的,有因,必有果,每一个曾经被侮辱被伤害的人都是这个大雪球中的一份子,每个人原本都只是轻飘飘的雪花,只是缺少一个凝聚的力量,一旦开始凝聚,就再没有什么可以挡住他们。
天道好轮回,正义虽迟,却总算到了。
何远出院时,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他被诊断为急性应激障碍,好在干预及时,预后良好,刘耀寒早就从国外赶回来处理张嘉仁的丧事,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何远出院。
短短几个月不见,刘耀寒两鬓一片斑白。
何远清楚,他心中的痛苦和自责只会比自己更多,他忍不住轻轻抱了刘耀寒一下:“刘大夫,对不起。”
刘耀寒无声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是嘉仁咎由自取。”他的眼圈微微发红,抬起头看湛蓝的天空,生硬地扭转话题,“今天是个好天气。”
是啊,是个好天气,天是蓝的,风是暖的,柳枝新绿,桃李含苞,草地上冒出星星点点的嫩芽,春天要到了。
“以后怎么打算?”
何远摩挲着口袋里轻薄的信封:“去贵州支教,或许会在那边待很久。”他笑笑,“我承认自己没那么坚强,舆论压死人,先躲出去几年,避避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