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可蕊愕然,她不明白李霁侠的意思,倒是终于止住了哭。她睁开一只眼,偷偷瞄向李霁侠的脸,她看见他的脸异乎寻常的红,连眼珠子都布满了红血丝,似乎下一秒自他那无一不贲张的七窍里面就要流出汩汩鲜血。
薛可蕊突然有些担心他真的会突然暴血,对李霁侠性命的担忧,瞬间掩盖了之前对他生起的所有畏惧。薛可蕊瞪圆了两只眼,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的脸:“你没事吧?”
“唔……无事,只是需要你帮帮我。”李霁侠越发的慌乱,语无伦次。
“帮你?怎么帮?”
“努……”李霁侠示意她往下看。
薛可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她自然不敢听他的话四处乱看,只腾地一声瞬间臊红了脸。她抬手捂住了眼,嘴里嗔骂:“你个死变态,忒不知羞耻了”
经过此一番过节,二人之前的不快倒是一扫而空,薛可蕊忘记了害怕,她不再一味反抗,只闭着眼睛等候命运的最后降临。李霁侠也放松了许多,精神不再高度紧张,气氛也开始变得和谐起来。
就在薛可蕊惶惶然不知终日时,她听见李霁侠满含欣喜的声音传来。
“啊!啊!好娘子,我能行了……”
就在薛可蕊想要开口询问什么能行了时,只觉身上陡然一重,李霁侠竟一口气背过去,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栽倒她身上,像具僵硬的死尸再也不能动弹……
第四十五章冷遇
薛可蕊被吓傻了,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李霁侠怎么突然就晕厥了。直到端药碗来的芳洲听见了她声遏行云的尖叫,自卧房外破门而入,薛可蕊的陪嫁丫鬟怀香才手忙脚乱地开始替她穿衣裳。
枫和园里乱成了一锅粥,尖叫着要去寻荣国夫人的,抱着李霁侠哭天抢地的,替他穿衣裳系腰带的,帮他抚胸口顺气的,往他嘴里灌药的……
薛可蕊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嘈杂无比的迷乱又混沌的世界,她只木瞪瞪地靠在一旁,死死盯着那面色陡然从血红变成铁青的李霁侠。李霁侠的双眼紧闭,他一动不动,沉沉死气有如实质将他的头脸紧紧覆盖,连薛可蕊都能看到他那乌黑的嘴唇是多么的可怕。
薛可蕊的心跳得很快,她觉得李霁侠怕是活不长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活人能有如此可怖的颜色。她想哭,可眼里却是干干的,她为自己晦暗的未来感到绝望,这里所有的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她害了李霁侠,这个流着与天子一半相同血液的贵族。
李霁侠的命如此宝贵,薛可蕊应该拿什么来偿还……
只有怀香一直死死搂着她,主仆二人什么话都没有说。薛可蕊想,怀香应该也被吓坏了:
不用动脑子,傻瓜也能够猜到,如若李霁侠就此离开了人世,他们整个薛家,估计都得要跟着陪葬。
不多时,柳玥君来了,胡嬷嬷也来了,薛可蕊看见她枫和园的管事嬷嬷蔡九娘也来了。
她们无一不是面色铁青,步履踉跄。胡嬷嬷还没来得及进门,便扯开她那标志性的沙哑大嗓门,震得枫和园的房梁都在噗哧噗哧往下掉沫儿。
“芳洲呢,芳洲呢?芳洲不是在伺候世子爷用药的吗,这都怎么伺候的!世子爷十多年没晕过了,为何偏偏今日晕倒了?芳洲,今日你不给姑奶奶我说出个一二三来,你就等着被打发去人市吧!”
芳洲哭哭啼啼地滚了出来,咿咿呀呀说着什么,薛可蕊听不清楚。脑袋里全是胡嬷嬷振聋发聩的怒吼,薛可蕊觉得那胡嬷嬷的余音定能绕梁三日不绝……
最爱说话的柳玥君却是哑着进门的,她似乎要晕过去了,所以发不出声儿来。柳玥君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已经走不得路了,是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半抱半抬地将她塞进李霁侠的卧房的。
薛可蕊默默地看着她们哭得惊天动地,看着她们暴跳如雷地使唤了一连串的人去催促大夫。她们用看罪魁祸首的眼神看着躺在精美的雕花大床上的,一声不吭的薛可蕊,而她们最高贵的李霁侠却只能躺在净房的地板上——
因为依照从前大夫的提醒,一旦李霁侠晕倒,是不能随意挪动的。
不知道忙碌了多久,李霁侠在大夫的安排下,被人用木板抬上了精美繁复的雕花拔步床。而薛可蕊则顺应了众人的心愿,由怀香陪着“暂时”搬去了与枫和园相隔了两个花园的秋鸣阁。
李霁侠需要养病,禁不得人骚扰,所以薛可蕊心甘情愿地让出了枫和园,她甚至怀着迫切的心情住进了秋鸣阁——
如果可以,她愿意一辈子都住在冯府某个偏僻的小院,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过自己一个人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