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可蕊的这些东西,在薛家人眼里看来并不突出,若是论起排场,在薛家人眼里只能算中等。但是冯家不是普通人家,回门礼是荣国夫人按照京中大户人家标准给准备的,客观上也并不磕碜,更重要的是,人比的是地位,可不是腐朽的铜臭!
这些道理,薛家人都懂,所以,收到回门礼的薛家诸人,无一不都露出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将自冯府带来的这些礼物都给细细收了起来。
王氏倒是很满意,她知道薛可蕊跟在身边被宠坏了,平时就大手大脚惯了,就怕她不知好歹,回门的时候可劲往家里带东西,怕是会惹了荣国夫人不高兴。她含着眼泪不错眼地上下打量着薛可蕊,小声问她,“在婆家,闺女可还呆得惯?”
薛可蕊笑,这人都嫁过去了,呆得惯呆不惯还能有什么差?她知道母亲是想问自己,冯府的人待她如何。薛可蕊点点头,笑眯眯地回答:
“甚好,母亲勿忧,女儿很开心。”
周围一圈妇人、姑娘们皆露出放心的笑容,毕竟薛三姑娘嫁得良人,夫妻恩爱,也是薛家的福分。姑娘们开始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拿薛可蕊打趣,其中,也包括薛可菁。
“三妹子,我看姑爷走道儿也牵着你的手,想来一定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大房的薛可兰眼中全是热切的憧憬。
“哧,妹子莫笑,霁侠待旁人不好说,在我面前……还成。”薛可蕊秀眉高挑,脸颊飞红,回答得肯定。
姑娘们纷纷拿起罗帕捂着嘴儿笑成了一团,说二房的小姑娘得了一个开门红,往后薛可菁的夫君也一定差不了。
薛可菁望着薛可蕊笑得灿烂,心内却有酸水翻涌八丈高。那晚李霁侠那癫狂的模样她记忆犹新,看起来精瘦的他发起疯来居然力大无比,两名侍卫根本按不住他,最后还是冯驾自己上手拿绳子捆了他走的。
直觉告诉薛可菁:李霁侠不是身体有毛病便是精神不正常,就算讨厌自己的手段,那也不是正常人的反应,那是他自己或许都无法控制的冲动。
原以为李霁侠是厌恶女人,同那狎玩男童的踏云楼东家赵老六一样,碰到女人就会犯恶心。可看见李霁侠娶亲和今日归宁的惬意神态,他似乎又很是满意他与薛可蕊的这门亲事。
细细观察过了,薛可蕊的确没有小鸟依人,未语泪先流,楚楚可怜的模样和预兆。薛可菁想,薛可蕊一定没有看见过李霁侠那发狂的瘆人模样。
隔着宽大的广袖,薛可菁将罗帕拧成了一根绳,她垂下了眼,不想再看堂中的笑语嫣然——再让她陪着薛可蕊笑,这实在是让人备受打击的一桩事。
……
家宴是在主屋的花厅里举行的,薛可蕊归宁,这是一桩大事,就连大房嫁了人的薛可云也赶了回来看望自己的堂妹并高贵的堂妹夫。
李霁侠由薛家的男人们陪着,坐在最上首的圆桌。薛可蕊则与母亲婶婶,和众姐妹坐在近处的另一桌,一家人酒酣耳热,谈性正浓。
“三姑爷,你也知道,你岳父家是做马匹买卖的,节度使大人的战马都是靠咱薛家马场提供。可是近日来西番闹灾,不少流民来到凉州城,偷鸡摸狗拿百姓家的衣衫、吃食不说,连我们薛家的马场也有人来偷!”
说话的是大伯薛诚,他与他的大儿子负责管理薛家的西马场,在狄台草场的深处,那里是凉州城的西大门外,人烟稀少,受西番流民骚扰许久了。薛诚父子轮流值守马场,早已苦不堪言。
“咳!我仲父就是爱瞻前顾后。”李霁侠啪地一声放下酒盏,满目鄙夷。
“我早同他建议,陛下希望天下大同是没错,可咱凉州不比旁的地方,此处番夷太多,势力太强,一味怀柔只会适得其反,让凉州的汉人吃尽苦头。如若各安其所还能勉强忍受,如若遇上天灾,周边的番夷群起而涌入凉州,你让凉州城如何能负担!”
李霁侠眉头紧蹙,他以手肘撑起半边身子凑近薛恒,“岳父大人,小婿记得您有开镖行,咱们薛府的家丁应该很能打才对,怎的也守不住区区一个马场?”
薛恒苦笑,捻起胡子就朝李霁侠大吐苦水:
“我说姑爷,咱老百姓有句话不是说了嘛,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几个番人,夜黑风高的,今日子时来,明日丑时来,今日翻东墙,明日钻狗洞。马场又不小,家丁再能打,也架不住天天猫捉老鼠的绕啊。这不过两月,马匹便被偷走十来匹,马嚼子,马掌,皮鞍子,就连缰绳被偷走的都不计其数。这些东西瞧着小,他们偷走卖铁卖皮,积少成多也能狠赚一笔,我们薛家马场损失的可就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