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驾与李霁侠把自己当作什么了?一个一见面便来抓自己的手,另一个干脆从道上劫了,这是要直接把自己送去他李霁侠房里了吗?
霎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薛可蕊再也不管什么“蝼蚁”的感觉还是“上位”的气质了,她柳眉倒竖,怒目圆瞪。
“冯大人,我薛可蕊可不是你冯家的婢仆或花楼里的歌女,您堂堂节度使,怎能干出强抢民女之事!”
冯驾腰背笔挺,他静静地看着薛可蕊听着她把话说完。末了,他一副庄重的模样冲薛可蕊一个颔首。
“我想,三姑娘还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冯驾并没有劫掠姑娘的意思。你来我冯府做客,是我冯驾的客人,怎能因为区区一个骑马的小事便伤了和气,饭也不吃便走了?荣国夫人她也是客,她不适合出面便罢了,我冯驾是必须要出面安慰姑娘你的,此乃驾出面见姑娘的第一层意思。至于第二层意思嘛……”
冯驾顿了顿,思忖了片刻,“驾承认我自己是有私心的,的确是世子爷哀求得紧,驾推脱不得。只好勉力一试,想求姑娘能见他一见,一解他相思之苦。不过姑娘你请放心,我会让你的母亲从旁作陪,三日后,驾会让荣国夫人带媒人亲自上贵府提亲……”
薛可蕊更加无语了,她再也忍不住,抬手止住了冯驾诚挚又执着的表态。
“冯大人,蕊儿尚未及笄,嫁不得人。”
“那么姑娘便来冯宅随意玩玩罢。”
“蕊儿是女子,与世子爷不好玩在一处。”
薛可蕊说得斩钉截铁,如同她在冯府骑马摘桃枝般干净俐落。
冯驾止住了嘴,只拿眼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脸。他缓缓靠向身后的锦垫,嘴角挂着那惯有的,似是而非,若有似无的浅笑。
“三姑娘想回家?”
“是的。”薛可蕊涨红了脸,怒发冲冠。
“好,驾这就送你回去。”
“……”
薛可蕊再度惊呆了,冲天的气焰如同瘪气的球瞬间消弭。刚才不是为了让李霁侠一解相思之苦还截了自己的道吗,怎么突然又要送自己回去了?
“什么?”
“我说,我这就送你回去。”
似乎怕薛可蕊担心,他一把撩开窗帘,倾身向前,冲窗外低呼。
“停下,改道去薛府。”
车队在磔磔轮声中缓缓停下,薛可蕊听见车夫调转马头的喝令,马车终于在临近冯府的不远处调转了方向,开始徐徐朝向薛府进发。
薛可蕊不说话,她紧靠颤动不休的窗帘,咬着嘴唇死死盯着冯驾的脸。
冯驾一脸淡然,似乎并没有生气,他冲薛可蕊颔首,“三姑娘且稍候,马车一会就到家了。”
“大人事多,我可以自己回去。”
“三姑娘不必客气,你是我冯驾的客人,我有义务照顾好你,并把你安全送回家。”
冯驾说得平静,他抬手拿起那本札记冲薛可蕊挥了挥,“三姑娘要看么?讲山野市集中的笑话,很有趣。”
薛可蕊现在不想看书,她只觉心内惶恐,她害怕自己又开罪了当今节度使,给父亲惹麻烦。
见她不应声,冯驾只手一挥,将书轻掷薛可蕊面前,“打发时间还不错。”
薛可蕊低头,看见一本糙纸缝的书:笑语集。
“前几日,驾外出公干,看见一瘸腿的挑担老者在卖书,价钱也便宜得可怜,驾心生怜悯,便买了几本。没想到这本还不错,于是放在车上闲暇时随便翻翻。”
薛可蕊突然忍不住想笑,这种游摊上的小话本她见过不少,人家卖小话本的游摊可是比卖针线烧饼的游摊高大上多了!一般来说,其他游摊一件货物的利润如果为一文钱,那么卖小话本的则会有两到三文钱。
并且这种话本多为乡野间流传的热门故事,好卖极了。加之话本买卖,卖方的成本投入会远远高于其它种类的商品,所以往往卖书的商贩至少都是家中略有薄产的人,那卖话本的瘸腿老汉指不定家中还有一房妾呢……
薛可蕊虽然不想告诉冯驾他的一腔怜悯怕是错付了,但心情确实放松了许多,她抿着嘴儿拿起这话本开始自顾自地翻。冯驾不苟言笑,自己枯坐着也会尴尬,看看书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只不过两个小故事翻过,薛可蕊便被这本糙纸书给逗乐了。这本书还将乡野通俗笑话给分了类,如闺风部、古艳部、腐流部、讥讽部等。囊括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语言通俗易懂,包袱十足,真算得上是笑话界的百科全书。
薛可蕊笑弯了眼,忍不住了,想找罗帕来捂嘴,发现自己穿着男装没带罗帕。她悄悄抬眼看向上首,看见那“上位者”沉目低眉,正一脸严肃地小口小口品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