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里有不容辩驳的斥责之意,低沉又威严,分明就是冯驾。
薛可蕊了然,冯驾眼看自己跟着李霁侠在与人喝酒,当着诸多人的面,又怕李霁侠的脸上不好看,这是寻了个托辞将自己从那酒桌上给逮出来了。
虽然薛可蕊在嫁给李霁侠以前,也曾有过豪迈又不拘礼节的异性友人,也熟知当下在年轻人群中兴起的那股不羁洒脱之风。可是,她依然有些心虚——
她知道冯驾的意思,与李霁侠的洒脱与随性不同,冯驾规矩惯了,定然不喜欢年轻人那漠视男女大妨的豪放调调。自己跟着李霁侠在那宴会场与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男女喝酒,在他这样的“卫道士”看来确实不雅观极了。
可是,她不喝不行啊,不喝,李霁侠不让她走……
薛可蕊惴惴不安地搓了搓手,暗自斟酌了一下,开了口:
“大人……唔……是世子爷让我过去的……”
冯驾一愣,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这小子脑子不好使,怕是被驴踢到了。”
薛可蕊哑然,却不想替李霁侠辩解,耳畔又传来冯驾的低语:
“往后那小子若再让你做什么有伤风化的事,你就当面拒绝她。”
薛可蕊恻然,冯驾以“有伤风化”来定义自己刚才喝酒的事,这李霁侠怕是没好果子吃了。
冯驾继续问话,却让薛可蕊吃惊不小。
“那带着一个女子的男人是谁?”
这都落实到具体人头上了,看来冯驾看得挺清楚。薛可蕊不知道他究竟呆在什么地方看见她的,因为她坐在李霁侠身边时,怕被柳玥君看见触到霉头,曾四下里张望过,没见着柳玥君,也没看见冯驾。
“呃……不认识……”
听冯驾那不大顺遂的语气,薛可蕊觉得告诉他王沛武的名字,定会给那恣意却甚无辜的男人带来厄运,薛可蕊终究还是没有说实话。
冯驾点点头,也不再追问,“那种人你也别认识了,一副涎皮赖脸的模样就是成日里无所事事的浪荡子弟。跟他一道的女子也不是个好的,我看多半是那男子从花楼里带出来的,那么随便就扯着你是要让你喝酒吧?日后少跟这种人接触。”
“……”
薛可蕊无语,她觉得冯驾一定不认识王沛文,这种目空一切的行事风格可是时下最时髦的“骚客做派”。不少自命不凡的“学识人”都以这种豪放不羁的浪漫生活方式为追求。
“你没有同玥君一起?”
“唔……”薛可蕊点点头。
“戌时已过,你也该回府了,如若你不想与玥君一道回去,我派人拿车送你。”
虽然薛可蕊万分不想回去,可是嫁到唐府来的是薛可菁,不是她薛可蕊,她的家在冯府。听得冯驾要她回去,她也只能默默地再度点头,只是心情太差,这回却是连话也不想说了。
耳畔传来冯驾一声低低的轻笑。“说起回家就这副神态,还是外面好玩?”
薛可蕊愕然,这么黑咕隆咚的,冯驾莫不是属猫头鹰的,还能看见自己的表情?她赶忙打起精神急匆匆冲冯驾深深一福,“哈,哪有,大人说笑,蕊儿自然是要回去的。”
冯驾的心情似乎好转不少,却不再催她,只侧身给她让出一条道,只手往亭内一引,“不想走便进来坐一会吧,我给你做护卫。
冯驾做护卫,那可是常人难以胜任的恩典啊!薛可蕊知道冯驾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便也不拒绝,大大方方就应了冯驾的建议,摇摇柳腰便揪着手帕进了凉亭。
不用立刻回家,薛可蕊自然开心了许多。她走进凉亭,看见摇曳烛火下,入目一片艳丽的牡丹。
“啊,真美!”薛可蕊满口赞叹。
“这都是普通的紫斑牡丹,好养极了,唐纪赶得急,能栽出什么好东西。冯府不也有牡丹园吗?霁侠还搭了一个暖房种了几株姚黄……”
冯驾没有说完,便知趣地闭了嘴。他知道薛可蕊为何不喜欢回冯府,就连回那府门都这么勉强,还能有什么兴趣去看他冯府有啥稀罕玩意?就连花,自然也是别人家的好看些。可是除了言语上多宽慰她两句,冯驾也没旁的办法。自己说过要伺候好她赎罪的,却将她不管不顾丢在秋鸣阁,许久没有关心过她,冯驾决定趁此难得的机会得要补偿补偿她。
“如今这秋鸣阁住着还冷么?”
冯驾始终记得过年那会儿去看薛可蕊,那屋里关着门都能寒风凛冽的,心里便一直揣着这件事,所以借着上次与柳玥君闹矛盾,索性一鼓作气将秋鸣阁给大整饬了一番。但距离整饬好秋鸣阁已经这么久了,他还没问过新楼阁使用人的居住体验,今日正好可以对薛可蕊做个使用感受的回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