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可蕊以为柳玥君会带着她去厢房,可柳玥君却闷着头一路向外,出了枫和园。薛可蕊以为她会带自己去她的拢翠园,可柳玥君却是带着她往外院走。
一路穿花拂柳,左拐右拐,二人来到了一面高大的门墙外站定了。
薛可蕊抬头,她愣住了——
这里是李家祠堂。
薛可蕊初嫁进冯府时来过这里,当时她就为冯府里建李家祠堂感到过震惊。
李家祠堂,顾名思义供奉的都是李氏皇族,这里没有一个人姓冯。薛可蕊没有参拜过冯家先祖,参拜的却是李氏皇族,包括了当今天子的父亲与这李氏天下的开国皇帝。
后来薛可蕊想明白了,冯驾是李家的臣,也是李家的女婿,没有李家的恩典,就没有今天的冯驾,冯驾忠心事主是必须的。再说了,李霁侠是姓李的,她嫁给的是李霁侠,不是冯霁侠,自然应该拜李氏皇族。柳玥君就说过,李霁侠迎娶薛可蕊,完全是按照亲王娶亲的标准来的,在李家人眼里,她薛可蕊,就是王妃。
薛可蕊有点慌,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一路上,柳玥君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只默默地带着薛可蕊走路,直到这祠堂门口。
柳玥君甫一站定,便有一老妪迎来,热情洋溢地替她开了门。
柳玥君依旧不发一语,她抬腿便大步进了祠堂,薛可蕊赶紧跟上。
进得祠堂,柳玥君在那一排排巍峨擎天的黝黑排位前立定,波澜不惊的柳玥君终于说出了她与薛可蕊独处的第一句话:
“你给我跪下。”
皇权的力量陡然压顶,眼前那一排排乌黑庄肃的木牌,似乎都瞬间变成了一排排深沉又威严的眼睛,将渺小的薛可蕊瞬间碾碎。
薛可蕊跪下了,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薛可蕊,今天你都做了些什么?”
那不怒自威的声音犹如自天庭飘来的质问,让薛可蕊不由自主开始哆嗦。
“我……我……”
薛可蕊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她今天确实什么都没有做。
“我……我去碧峰山骑马了……”薛可蕊觉得去碧峰山骑马,算得上是她今日唯一做过的事,于是她便这样回答。
“骑马之前呢?”
“骑马之前?”薛可蕊觉得奇怪,骑马之前难道你还不知道?当然是跟你儿子在一起啊!
她挪了挪自己的腿,咽了一口唾沫:“我与霁侠一同去了西大营。”
“霁侠因你而与冯予斗殴,你知你犯了多大的罪孽吗?”耳畔的质问愈发的严厉,内里有柳玥君的怒火,咄咄逼人。
薛可蕊惊,什么叫因我而与冯予斗殴,我们大家都是一头雾水好不好?天知道李霁侠为何会有如此出人意料的举动!
“母亲!”薛可蕊急急开了口,“母亲!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看了看冯小将军打球,劝了劝霁侠莫要与冯小将军争执,谁曾想……谁曾想,霁侠竟然跟人打起来了……”
“啪”地一声响,柳玥君只手狠狠拍向手边的案几。
“你的意思是霁侠无理取闹咯?他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就选在今日与冯予翻了脸!今日之前,你可曾见过他兄弟二人红过脸?”
“……”
针对这个问题,薛可蕊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是啊!在此之前,他们兄弟二人的确一直都是相亲相爱的好典范,可是她也的确没有做过什么啊!
薛可蕊不说话了,她低下了头。事实摆在眼前,尽管她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不过她也知道,任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见薛可蕊不说话,柳玥君决定一鼓作气,追击到底。“霁侠伤了手,你为何弃他于不顾?”
薛可蕊沉默,她快要被李霁侠逼疯了,所以才想去静一静。
可是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如果她这样说了,柳玥君一定会说,被逼疯的是她可怜的李霁侠好不好?所以薛可蕊决定闭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柳玥君想怎样便怎样吧。
听不到薛可蕊的反驳,柳玥君愈发气势昂扬,自认为已经清算完薛可蕊的全部罪证,她当着李家列祖列宗的面,用她那高亢的声音痛斥薛可蕊。
“薛可蕊,你身为有夫之妇,却置礼义廉耻于不顾,不遵妇道,不守礼节。举止放浪,行动自专由,不以夫为纲,不以家为本。尽管如此,霁侠身为天家嫡孙,依旧对你不离不弃,不因你出身商贾而轻贱,不因你恣意妄为而生嫌,恩深义重,从未敢有半句怨怼。李氏先祖在上,今日,我要你当着我李家列祖列宗的面,细细思过,认真反省,明日寅时,再来拢翠园细谈。”
柳玥君声色俱厉,说完这番话后,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