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可兰摆手,她还没玩够,既然薛可蕊累了,她让薛可蕊先行回去,她可以等到薛可菁折返再与菁姐姐一同回府。
薛可兰迫不及待地推着薛可蕊便往杨柳堤带,她巴不得薛可蕊也赶紧走了,一会儿张家六郎就要来了,那个闻名河西的美男子,她还想送兰草与他呢……
薛可蕊的确有些乏了,这几日,府上的马术夫子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一套马步舞,据说是从京城传来的,当今天子发明的马术新玩法。薛可蕊一见便喜欢上了,天天缠着夫子学,这几日都可以算得上是“马不解鞍”了。薛可蕊颔首,也不再准备等薛可菁回来,她现在就想回家,回到自己的闺房,倒头好好睡一觉。
薛可蕊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怀香兀自往杨柳堤外走,她们一早来这凉水河时,马车便停在了杨柳堤外的一棵大樟树下。可是,当她立在那棵记忆过无数遍的大樟树下时,薛可蕊傻眼了——
马车怎的不见了?替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披坚执锐的兵士。
怀香也一脸茫然,陈老五不好好等小姐,却把马车赶去了何处?
看出了姑娘们的疑惑,自近前走过来一名嘴角才钻出一层绒毛的年轻士兵。
“小姐是寻马车的吧?今日荣国夫人与康王世子进凉州城,经过此处,此官道须得设防,不允停车。小姐请自往西行,此前停这官道上的车,都被赶去了西边的栗子坡。”
薛可蕊了然,原来是节度使的家眷来凉州了,正好赶上上巳节,连这路上的车马都给清空了。真是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赶上人多的时候来,害得大家过节都过不好。
薛可蕊实在有些累,如今还要继续走路去栗子坡,自然憋了一肚皮的火。但人家是官,她是民,虽然心中不爽利,却也不敢言,只好让怀香搀着自己避开了官道,绕进湖岸的小路,继续往西边走。
一路上有柳絮翻飞,带动满树五彩的绮罗,像春风吹开了千树繁花,又似烟火纷纷,乱落如雨。各式豪华的马车挤挤挨挨,散布满路芳香。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笑语喧哗中有两骑疾驰而过——
一匹赤红大马喷着响鼻,踏着零落的步伐在人群中打着转。其背上跨骑一名少年,神仪明秀,朗目疏眉。他身穿玉色团领袍,织锦蝠云纹滚边,镶金嵌宝玉銙带,墨黑长靿靴,通身气派,却略有病态。
他勒紧缰绳,止住了马步,扭头急切地望向身后,眸中微闪。
“予二哥……”
其前方不远处,一名身穿绯色锦袍的少年闻声策马折返,“霁侠在寻什么?”
玉袍少年浅笑,“二哥可曾看见那个姑娘……”
“哪个姑娘?”绯袍少年极目看向眼前接踵擦肩的茫茫人流,一脸茫然。
“提着一篮花草,头上带个草圈……”
“草圈?”
绯袍少年快要笑出声来,“卖身的?”
在他印象里,人市上卖身的女人才会在头上插束稻草。
“嘁!二哥说笑……”
玉袍少年来不及再搭理他,兀自急切地催马便往来路走。
那姑娘有一双转盼多情的眼,如一汪明月陡然照入他的心房,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无意识地随着人流往前走。
身后一只遒劲的手拉住了他的胳膊,“霁侠,你如此四处乱跑,夫人本就不高兴了,如若你再耽误了进城的时间,让你义父枯等,当心你母亲拿板子抽你。”
玉袍少年不说话,兀自催马向前,他抬手想要推开绯袍少年阻拦的手,却没能走出多远。绯袍少年将他拽得紧紧的,一边往回拖,口中一边念:
“霁侠不是向来都说庸脂俗粉怎能入眼?如今太阳可是打西边出来了,在这穷乡僻壤竟然还能看见清水芙蓉了?”
玉袍少年急,无奈力气比不过别人,只好一脸焦灼的且行且退,一边继续转头往回找。
他想找那水红的袄,粉蓝的裙。她的云鬓低垂,松垮垮拢在兰草环间。娉娉婷婷,出尘脱俗,如神仙妃子。
姑娘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笑语盈盈地随人群走过,空气中有香气飘洒。少年在人群中寻了千百回,猛然一眼,他看见在红飞翠舞的尽头,她正立在摇曳纷飞的落英间——
心头有韶光乍现,李霁侠粲然展颜。
姑娘,我一定会来娶你……
……
薛可菁老远便瞧见了自己的父亲,立在官道的对面,混杂在人群中,正一脸讨好的仰头冲他身侧一名魁梧的男人说话。
心中一阵激荡,她似乎能笃定那名身材魁梧的男人的身份。他肩宽背阔,猿臂蜂腰,周身充斥着的是满满的,经年沉淀后的遒劲的筋骨。他剑眉修目,英气逼人,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身后有威风凛凛的侍卫与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