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并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管他为什么喜欢打游戏呢!我的目的在于“仰脸”,而不是“问”——因为我仰脸的时候,可以看到江侃的脸。
在我人生的前十几年里,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让我沉溺享受。因为眼前的人是他,一句普通的问候、一句简单的对白,哪怕只是沉默,都能让我怦然心动。
“如果我到现在还不确定未来要做什么,玩游戏只是图个消遣,那我确实败家。但如果我已经确定自己将来会做游戏,那我现在对游戏的痴迷只会成为我的动力。我这样讲,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很羡慕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发掘它。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闪光点是什么,所以他们只能做一个平庸的普通人……”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没了这群人,谁来衬托我的不一样呢?”江侃抢白道,语气轻松充满生气。
“如果我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也找不到自己的闪光点呢?”我的自卑在江侃的意气风发面前,像只无可救药的丑小鸭。
江侃没有敷衍我,良久,他说了一句让我至今难忘的话。他说,那你好好读书吧,将来做一个优秀的普通人。重要的是语气,认真、无辜且诚恳。
扎心归扎心,他的话却让我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江侃之所以能将白日梦做得这么超凡脱俗,还不是因为人家有那个资本。像我这种出身的人,除了好好读书还能怎么折腾?可悲的是,之前我的精力大部分都用在了自保上,花在读书上的心思少之又少。到头来,我竟连书都没有读好!
“哎哎哎,抽疯了?怎么突然走这么快?”江侃在后面大喇喇地抱怨道。
“赶紧回学校好好读书,你教我的!”我扭头郑重地说道,语气笃定而迫切。
抱紧我
江侃小跑几步追了上来,恶作剧似的狠狠地拨了拨我身后长长的马尾。我故意作出微愠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顷刻间乌黑柔顺的发丝从江侃修长的五指间滑过。
“你发质真好。”他随口说道。
“我发质确实不错,上次在街上见到一个收头发的,非让我把头发卖给他,一直追到我家里。重点是我妈还被他给说动了,跟那大叔一块儿劝我把头发卖了。”
“把你妈都说动了,出的价钱一定很高吧?”江侃有些好奇。
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让我捉摸不透的异样,浅浅的笑里藏着我读不懂的思念,“头发怎么能卖呢?你们女生……不都惜发如命吗?”
他说,你们女生。但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捕捉到江侃话里的重点,依旧傻呵呵地向他炫耀道:“那个收头发的说,他从来没有开出过这么高的价钱。”
“多少钱啊?”江侃回过神来,挑眉问道。
“你猜。”我有些俏皮地学着江侃的样子挑眉反问道。
江侃用手搔了搔自己的毛刺头,凝神推算了许久,终于缓缓吐出两个音节:“两万?”
我当场被江侃的“两万”惊得七荤八素,那一刻,我很认真地纠结要不要拽住他的袖子跟他说,成交。
“到底多少钱啊?”我呆愣的表情大大地刺激了江侃的好奇心,似乎我今晚不说个数出来就别想回去睡觉。
“二百块……”二百块要放在平时,对我来说也挺大一数了。今天说出来怎么感觉这么寒碜呢?
“你铺垫了这么久就二百块钱?!”江侃抚额叹息,哭笑不得。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该知道,我和江侃对世界的认知不在一个数量级上。我和他生活在同一个数轴上,却不在同一个区间里。
江侃似乎对我的生活很感兴趣,他很喜欢听我讲自己的遭遇。他只是对我的遭遇感兴趣,我却以为他对我感兴趣。我傻呵呵地将自己血淋淋的伤口扒开,只为让他看个热闹,换他一个同情的眼神。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对我了如指掌,我对他一无所知。——要不是因为代言这档子事儿,我到现在都不会把江侃和盛江集团联系到一起。
对我来说,离别就像架在我脖子上的刀,真正的恐惧存在于手起刀落之前。刀子落下来的时候,释然是大于恐惧的。所以江侃要走的时候,我比他表现得还要淡定。
我把江侃送到校门口,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末了,用低哑的嗓子说了句,“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走了你怎么办?短短几个字将我的情绪彻底搅乱,我的鼻子酸酸的,喉咙一下子哽得说不出话来。我顿了几秒,故作轻松地说道,“你没来之前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死不了。你……你别忘了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