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想右想,让牧阡去打听打听。
高门大户人多眼杂,奴仆比主子多,出了自己的屋干点儿什么都有眼睛看着,消息最灵通的就是这些生养数代盘根错节的家生子,随便拉两个人都能拐上十八道弯凑成亲戚,最不济祖上也是干亲,打听消息自有他们的门道。
九叔的动静也不小,最近的生意做的不是一般的大,清空了库存的黄麻纸似乎还供不应求,造纸坊别的纸张全部停下都在造黄麻纸,还大量采买松烟墨、麻绳和做书页的靛青板纸,看着像是要制书,制书坊那边却没什么动静。
张扬清觉得吧这事不简单!而这个不简单是从书院整顿那天后开始的,那天九叔和松雪先生出城去了一趟乔斯文兄长的庄子上,回来后满面红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跟他爹刚睡了新得的小妾差不离,要不是知道松雪先生人品出众,他都要怀疑……咳咳。
喝下一口热茶,张扬清问牧阡,“打听出东西运到哪里去了吗?”
不提还好,提起这事牧阡就苦了脸,“九老爷让你回府后去见他。”
“你那什么远亲被发现了!”张扬清挑眉,“少爷都供出来了,你怎么没事?”
牧阡立马改坐为跪,惶恐道,“少爷你可得救救小人。”
他们这些奴仆命比草贱,虽然不能随意打杀,但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而刺探主家的行踪这个理由已经够打杀他的了!
另一边的马车里章进也跪着,背过一段《千字文》回答了几个问题,因为垂着头没有看见乔老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大胆章进,你一个奴仆居然敢读书识字。”这可不是短短几天能学到的东西,更不是作为书童跟在主子身边识得几个字。
乔老爷一掌拍在条椅上,呵道,“好你个乔斯年,罔顾伦常背德犯上的东西,还想打乱尊卑贵贱简直祸乱……”
“父亲,慎言!”乔斯文冷声道。
乔老爷被乔斯文眼中的戾气渗得背脊生寒,反应过来之后恼羞成怒,甩手一巴掌用上了全力,打得乔斯文整个人撞在车厢上。
“小少爷,”章进急急爬过去翻过乔斯文,惊呼道,“流血了,去医馆,快去医馆!”
“回府!”乔老爷怒吼,“还嫌不够丢人,你下车去医馆请大夫。”
乔斯文耳朵嗡鸣,眼冒金星,整个左脸都麻木了,鼻子也一阵阵的疼,湿热的东西流过嘴唇和下巴滴落在前襟和衣摆上,眼前模糊的血色让他仿佛置身于三年前的那个傍晚。
“哥儿有什么用,又不能科举,留着他分家业还不如嫁出去,至少还能得一些聘礼。”
“姐姐看大少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不嫁了人就想通了嘛,以后呀还要给我的斯文搭桥铺路。”
“你们母子也算物尽其用,看在姐姐快要死了的份儿上告诉姐姐一个秘密……”
闭嘴!闭嘴!不准说!闭嘴!
泪水模糊了视线,血色却越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