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的时候走了太多路,脚都磨破皮了。”他没穿袜子,徐越远远看过去,脚后跟上确实起了泡。他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有时候性事激烈一些,也会在他身上留下青紫的痕迹。徐越记得家里备着药,找了一会儿,才从卧室的抽屉里找出来。他走出去把药扔给楚逸。楚逸没有接,只是说:“我自己擦不到。”徐越站在客厅中央瞪着他。楚逸怡然自得地哼着歌,干脆开了电视机看电视。徐越干巴巴地站了会儿,最后还是走到沙发边坐下了,给他脚上涂了药。涂到一半时,徐越的手机响了,是宋老师发来一条短信。晚上那顿是他结的账,宋老师教养极好,发了条短信感谢他,顺便约他周末看一个画展。徐越看完短信后没有回复,接着给楚逸涂药。楚逸却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手机是设了开机密码的,他想也没想就输入一串数字,手机果然解锁了。楚逸挑高眉毛看着徐越,笑说:“你家要是进了賊就糟了,连银行卡密码也是我生日。”徐越被他猜个正着,有种被戳穿了心事的狼狈。他放下楚逸的脚说:“药涂好了。”楚逸“唔”了一声,手指翻飞,三两下帮他回复了宋老师的短信,道:“周末的画展我帮你婉拒了,应该没关系吧?反正你跟他也没有发展的可能了,因为……”他的脚绕过徐越的胳膊,正踩在他的心窝上,缓缓踏了两下,说:“你的心在我这里。”徐越属于他的那颗心颤抖着抽痛一下。他站起身道:“我去睡觉。”他家里总共两间房,一间卧室一间书房,楚逸理所当然地跟进去。徐越却把他拦在门外,抱了床被子给他,说:“你睡沙发。”“什么?”楚逸惊讶道,“开什么玩笑?你让我睡沙发?”“不愿意睡就去住酒店,刷卡或是刷脸都可以。”“阿越,之前在洗手间……”“怎么?你要用那个抵过夜费吗?”楚逸窒了一下,竟也有答不上话的时候。徐越把被子塞他怀里,转身锁上了房门。若是不锁门的话,保不准某人会半夜爬床。楚逸没这么容易死心,一边敲门一边叫他名字。“阿越……”徐越只当没有听见,洗漱过后,拿了本书躺在床上看着。他平常都有睡前看书的习惯,今天却觉得心浮气躁,看了半天还停在同一页上。外面早就没了动静,也不知楚逸是不是已经睡了。徐越索性把书一扔,也关灯睡觉了。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间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穿一身学生时代的校服,一步步走上狭窄逼仄的楼梯,楼梯尽头处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上的锁已经坏了,徐越伸手轻轻一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两道交叠在一起的人影被他惊散。其中一个整了整凌乱的衣衫,低着头匆匆跑了出去。另一个却站着没动,靠在仓库的铁架子上,懒洋洋地扣上衬衫的扣子。“楚逸同学,”徐越叫出他名字,道,“现在是上课时间。”“是班长大人啊。”楚逸扬起笑脸同他打个招呼,“曾老头的课太无聊了,我出来透口气。”说着,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烟来,手势熟练地点燃一支,深深吸上一口,再慢慢地吐出来,半张脸孔都笼在白雾之中。徐越没有阻止他,只提醒道:“在学校抽烟,记大过一次。”楚逸耸耸肩:“我这个学期已经记了两次大过,再多一次就要退学了吧?动不动就转学太麻烦了,班长大人能不能帮我保密?”徐越没理他,转过身道:“曾老师已经大发雷霆了,你还是尽快回去上课吧。”“等一下。”楚逸快步追上来,夹着烟的手揪住他的衣领。徐越看见一蓬烟灰落下来,接着就觉唇上一热,有种异样柔软的触觉。楚逸过了片刻才退开去,伸手弹去落在徐越衬衫上的烟灰,笑眯眯道:“这个,就当是封口费吧。”这以后很多年,徐越吻过许多不同的人,但是再没有哪一次的亲吻,叫他这样刻骨铭心。第二天闹钟一响,徐越就醒了。秋日里天亮得迟,窗外仍是灰蒙蒙一片,只远处的天际染上了一抹艳色。徐越没有开灯,借着这点微光穿衣洗漱,等他收拾妥当时,天色已经大亮了。他开了房门出去,一眼就看见躺在沙发上的那个人。楚逸手长脚长,在窄窄的沙发上只能缩成一团。他睡得正熟,头发乱七八糟地翘起来,薄薄晨光打在他挺直的鼻梁上,一张脸白得近乎透明。浪荡,风流,不学无术……所有富家公子的毛病都能在他身上找出来,但是任凭他有一百个缺点,仅靠这一张脸就能翻盘了。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恃靓行凶。徐越站在沙发边望着楚逸,直到耀目的阳光照到眼睛上,这才惊觉自己看得太久了。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吵醒熟睡中的人,只取过桌上的手机,轻轻带上门出去了。早上照例是要堵车的。徐越到公司的时候已快九点了。他大学念的是经济学,毕业后跟两个好友合伙开了间外贸公司,公司虽然不大,但生意还算过得去。他走进办公室时,好友之一的苏彦文已经在办公桌旁等着了。苏彦文霸占了他的座位,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说:“你今天上班迟到了。”徐越点点头说:“堵车。”“昨天的相亲怎么样?”“没成。”苏彦文就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徐越这才发现他神色不对,仔细看他一眼,问:“怎么?又跟明杰吵架了?”傅明杰是他的另一个好友,性格开朗、能说会道,特别能来事儿,跟沉稳内敛的苏彦文南辕北辙,两个人只要凑一块总要吵起来,若非徐越在当中打太极,只怕公司早就被他俩给拆了。“不是。”苏彦文动了动嘴唇,像是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道,“听说你那个前男友回国了?”徐越正整理桌上的文件,听了这句话,手上的动作一顿,道:“你消息真灵通。”“不是我消息灵通,是八卦小报的记者神通广大。”说着,将一本杂志扔在桌上。徐越低头一看,是那种特别艳俗的娱乐杂志,专门挖掘一些八卦新闻,再取个耸人听闻的标题吸引眼球。这一期的大标题是什么“富二代约会小明星”,封面上一张偷拍的照片——飞机头等舱里,楚逸穿一件黑色丝质衬衫,映得肤色雪白,脸上架一副大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白皙精致的下巴,那气派比明星更像明星。而旁边那个一百八十线的小演员,正扭着腰往他身上贴,差点就坐到他腿上去了。只看这一张照片,徐越就猜得到杂志内容会写得多香艳。当然,这种花边新闻对楚逸来讲不过是家常便饭。身为楚家的二少爷,相貌英俊又出手阔绰,不知多少人想爬上他的床。徐越没有翻开那本杂志,随手就扔进了垃圾桶里。苏彦文察言观色,问:“阿越,那个姓楚的是不是回来找你了?”徐越安静片刻,然后听见自己用平静至极的语调答:“他回不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已经是过去式了。”徐越下班回家时,他那个过去式的前男友依然赖在家里没走。短短一天时间,楚逸已经解决掉一堆垃圾食品,这时正赤着脚窝在沙发上,一边吃薯片一边看电视。他脚跟上的水泡早已消下去,只留下一点点艳红的颜色。“回来了?”楚逸同徐越打个招呼,十分自然地问,“晚上吃什么?”一副等着他做饭的态度。徐越瞥他一眼,走过去关掉电视机,问:“你什么时候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