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如同被冰剑刺穿。你果然是妖。那一天起,他开始学会了掩盖锋茫。身上的布料冰薄而透凉,实在不是裹伤口的好布料。可是,他却选择了沉默。依然开始为他做红烧肉。她在灶下忙得满头大汗,却不见有一丝火星。他挑高了半边眉头,沉默的望着她。因着酒液的关系,他的周身不自觉的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光。耳朵上头长了一层红色的细长毛发。他的火眸在灯光下渐渐的加深颜色。整个火红像是要爆裂开来。每到这样的时候,就连母亲都不敢靠近他。他起身,跌跌撞撞的想要离开。刚走到门口,身后的衣服就被依然小力的扯住。“你!你要去哪里!”依然飞快的说了一句。他的眸,淡淡的扫视向她。发现她正无惧的望入他的火眸深处。没有害怕,没有惊慌。有的,只是关心。“放手,我要回去了。”他伸出手来,想要把她的手拔开。“你去帮我烧火,我一个人来不及。”她飞快的说了一句。他浑身一怔,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在他妖变的时候,她居然说,让他为她烧火?依然固执的拉着他回到厨房。他拿了几根柴枝放进灶下,点燃。她则开始洗洗切切,往锅里倒了一些菜油。他在灶下听到锅里的油很快被烧得滋滋的,浑身不自在起来。然后,她把切好的肉扔下锅。翻翻炒炒。他的眸,就这么锁在灶下的火光里头不动。熊熊的烈焰似是终于能赶走他一些冰冷的孤寂。“很漂亮,对不对?”她突然搬个短坐到他的面前,跟他一起看着火光。他惊了一跳,却并不排斥这样的感觉。“你的眼睛,就像是这火焰。很漂亮。”她的声音清清淡淡,却意外的温暖人心。“很漂亮,吗?”他的嘴里喃喃的,整个人像是感染到了那团火焰的气息,被灼得染了一层淡淡的温度。他就这么看着火焰。不知道过了多久,红烧肉的香味不停的骚扰着他的鼻端。“好了!噬天。可以了。”依然笑着把肉起锅。然后端上桌子。再去牵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心,已经染了一丝薄薄的暖。他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那种感觉香滑软嫩,入口即化。他的眸染上了一层湿意。一口接着一口的吃着。就是母亲,也从未帮他煮过一次红烧肉。“很好吃,对不对?你好像很饿。”她小心的看着他。然后夹了一块半瘦半肥的肉,把肥肉夹下来,把瘦肉送入口中。他虽然吃得很快,可他却注意到她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没有说话,他伸出筷子,把她夹下来的肥肉,纳入口中。那块肥肉连着皮,可却那样的好吃。依然的心微微一动。眼前的少年,只凭她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能看出她不吃肥肉。然后,他每吃一块,都会把瘦肉夹下来,递到她的碗里。她陪着他吃了几口,这才发现,他居然把整碗红烧肉都吃光了。他,到底有多饿?她的眸中现着一丝淡淡的怜惜。明明,就是尊贵的皇子。可是每一次见他身上却总是带着伤。“明天,再做一盘。”他淡淡的吐出一句。依然挑了挑眉,“明天,你会过来吃晚饭么?”他指住身上的黄布,“你为我包扎的时候,指尖在颤抖。这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对不对?”她怔忡着,惊讶自己那么小的一个动作,都能被他查觉。他没有说话,指尖却轻抚着布上的龙纹,“很漂亮的龙。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然后,他推开木门,隐入夜色之中。依然突然霍的起身,快走几步,倚着门对着夜色喃喃的说,“我颤抖,是因为你的伤。”噬天的脚步,停了。我颤抖,是因为你的伤。他再克制不住,缓缓的落下泪来。从来没有哪个人,会把他的伤看得比灼煌的衣服还要重要。他的身子不住的颤抖。嘴唇开合,他的话,隐在了他的喉间。他连灼煌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可是她却用他的衣服来为他包扎伤口。节目录然后,她看着他微笑。可是那一天,他却没有把身上那层薄薄的金脱下。他舍不得。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都会准时到她的小木屋里头报道。她给他端出来的菜食里头,除了红烧肉,还会加一条黑鱼,一碟野菜。第七天的时候,她卖掉了她发上的一根发簪。因为她,已经没有钱再买肉了。他没有说话,临走的时候却放下一锭金子。第八天,他帮她把那枝发簪赎了回来。用了十倍的价钱!也是那一天,他终于把身上的薄金一层一层的取下。那里头,纵横交错的伤口全部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光滑的肌肤。他的眸微微轻闭。等待着她骂他是妖。等待着她尖叫着逃开他。可是没有。她的指尖轻触他的背部。微微轻叹,“你的伤好了。真好!一点伤都没有留下!”他霍的睁开双眸,她说,真好!一点伤都没有留下!不是害怕。不是骂他是妖。而是一点伤都没有留下!他的眸子渐渐的湿了。自此之后,他开始穿起金色。人们看他的眸光,从惊怒,不屑,到了后来的惧怕。父皇为了这件事,特地召他进见。语重心长的要他换下这一身的金。他笑了。笑得那样的凄惨。“父皇不让我穿,那么,就赐我一身红衣。我本就是妖,红眸配红衣,正好!”他从父皇的眸中看到了惊惧。他的唇缓缓的勾起妖惑的笑容,“好不好?父皇。”父皇当真应了他。他捧着鲜艳的红锦,交给依然,告诉她,“帮我用最好的金线绣上龙纹,从此之后,我就是妖,我要人人都怕我!”依然冲着他眨眼,然后,她抱了红锦,告诉他,“你不是妖。你是神。跟灼煌一样。你是神!他是金色的神,你就是红色的神!他们怕他敬他,他们也一样怕你敬你!”“怕我敬我?”他苦笑。“他们需要神,不需要妖。”“你就是神。噬天。你就是神!”她抱着红锦,告诉他,“这种颜色,我喜欢。你给我吧。你的颜色在那里!”她的手,直直的指向那层薄薄的金。是那天她帮他包扎的布!此时,那块布已经被人裁了。他的眸子微闪了下,隐下一丝欣喜。“那是你要给灼煌的东西。你绣了一个月的。”他淡淡的说着。“不!现在它是你的。我照你的尺寸。为你了一件衣服。你坐在我这里等,明天以前,我一定能完工。”她冲着他微笑。然后她真就取出针线来,给他把衣服缝起来。他就这么坐在她的身边。定定的看着她的手,她的手很小。可他却知道,她的手心有一层薄薄的茧。一针,一线。他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什么突然融化了。从来没有哪个人,这么亲手为他缝衣服。连母亲也不曾。一灯如豆,映照了一对璧人。她在看着手下的衣服,而他,却在看着她。天快亮的时候,她咬断最后一个线头,抬头对着他微笑。“噬天,好了!”金色的龙袍,在她的手下成形。他捧着这层薄薄的金,淡笑。“还不行。我还不能穿上这件龙袍!这件龙袍,我且收着。总有一天,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穿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