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又岂是那外物可比拟的?”江自流含笑说道,不卑不亢,“再以下官虽不成才,可也是中书令家中唯一儿子,家中人口简单,亦有一些薄产支持,这辈子吃喝也不是问题。”
“中书令家产再如何厚实,难道比得过老夫?”张震丘不屑一顾。
“太尉府中自然厚实,可我也不缺这点钱财。”江自流同样也表现出来了不屑。
这让张震丘又是恼火又是觉得还行,说到底,江自流这个人,长了一个好皮囊,虽风流也不惹事,家境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好,出身低微但人也不卑不亢。
如果想要自己女儿嫁给他,那是完全不考虑的事情,可若是让他做上门女婿,张震丘又觉得可以商量。若是他一直在勾引自己女儿也就算了,这样的人不能要,可关键是又都自己女儿上赶着追着他跑。
据探子回报,江自流这个人也多次拒绝自己女儿,这些事情也从未传出去,乃至于自己也是看女儿不对劲才发现的。也是自己女儿磨多了,到底是把这人的心给磨动了,才有了这样的局面。
但凡女儿对他不那么用情至深,张震丘也可以用各种手段磨掉两人的情分。可问题也是自己女儿实在是太一根筋了,他也没法了。
“要老夫把女儿嫁给你,这是不可能的。”张震丘语气带着寒意,“但老夫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你和歆儿想要在一起,可以,但要你嫁进来。”
江自流脸色顿时一变,身体瞬间就坐直了起来,像是极其不可置信,“我父亲就我一个儿子,若是嫁了,我江家香火就断了。”
“这是你们江家的事情。”张震丘也是不留任何回转余地,“想要和我太尉府结亲的人多了是,难道你以为歆儿非你不可吗?你若是真爱我女儿,就算是嫁又如何?”
璟国民风如此,男子出嫁虽不是常态,但也不少见。只不过主流依旧是女嫁男,故而有头有脸的男子,少有出嫁的。有的话,大家明面不说,但也有一些闲言碎语在背后。
“不行,此事请恕我不能答应。”江自流也是咬了咬牙,然后否决了这个可能性。
“哼,那你这辈子就别想见到我女儿。”张震丘愤怒甩袖,“来人,送客!”
然而却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竟让卧病在床的张歆知道了江自流的到来。这张震丘才叫人送客,就听到了后方一片惊呼声,就见张歆从偏厅里跑了出来。
“自流!”见着江自流,张歆只喊得出这两个字,就已经是泪流满面,几欲晕倒,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张震丘震怒,一拍桌子,“混账!谁让你出来的?!”
江自流也没有想到,一些日子没见,张歆竟然憔悴成这样。平日里脸颊上还有一点肉,今日再见全都凹陷了进去,双目无神,脸色苍白。
“你你怎么了?”江自流脸上的复杂实在是难以掩饰,混杂着怜惜疼爱在里面,让张歆见着满心的酸涩和欢喜,只觉得近日受的苦都值得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江自流对自己表露出如此明显的感情,只恨不得扑进他的怀里好好哭上一场。但又听得刚父亲说的话,心里真是百般挠心,怎么都是酸胀。
“爹。”张歆哭得那是一个伤心欲绝,她推开扶住自己的婢女,一把跪在了地上,却又因过于虚弱,软软地跌在地上跪不直身体。
张震丘眼角一抽,心疼自己女儿此番姿态,又拉不下脸来去扶,只好当做没看到。张歆抹着眼泪,“爹,求求你成全我和自流吧,爹爹您不是常说,人活一世,就该快活痛快吗?”
江自流神色动容地看着张歆,嘴唇微微颤抖着,最终他也缓缓跪在了张震丘面前,只是一个字也不说。
张震丘见江自流也跪下来了,怒道:“好好好!接下来是不是就要以死相逼?江自流,你自己是个什么门第?想要高攀我太尉府也就算了,还想让我女儿下嫁于你?我告诉你,就算是你们撞死在这,我也不会答应!要么就嫁给歆儿当丈夫,要么就别再踏进我太尉府!”
张歆哭得肝肠寸断,接近晕厥,可父亲已经甩袖离去了。她戚戚苦苦地转头,哀声而又满是情意地叫唤,“自流”
江自流脸色发白,木木地看向张歆,良久,他才松了口,“让我考虑考虑。”
江自流从容着进了这太尉府,苍白着脸出来。一个人失魂落魄地朝中书令府中走去,喧闹的街市都与他无关,就好像被整个世界所遗弃了。
太尉府中人以为他是不愿嫁而犹豫挣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为何而苍白着脸色。
他站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神色挣扎而痛苦,大汗淋漓,喉结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