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斐然并不知道两人的问题,她正放轻了脚步走进书斋。
里面传出张松那严肃的声音,“令民为什伍而相收司、连坐,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不告奸者与降敌同罚。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
柳斐然一听,这不是商鞅变法的内容么?初玉尘作为储君,如此经典的变法,定能让她学到不少东西。这般想着,她停下了脚步,在一侧看向初玉尘。
初玉尘坐在书斋正中央的一张大桌子前,桌上放着书册,而她则撑着脸颊,眼神无光地坐在那里。张松似是没有看到初玉尘呆滞的样子,依旧是一个人站在上边捧着书照着读,“为私斗者,各以轻重被刑大小。俘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
柳斐然顿时皱眉,不明为何这气氛如此诡异。张松能教导出两位储君,自然也是一名大儒,然而怎地教得如此漫不经心?
张松像是无法忍受初玉尘的散漫,忍不住重哼了一声,道:“皇太女若是累了,今日就先到这儿吧,下官明日再来。”
初玉尘本就不是活泼的主儿,也就在柳斐然面前会显得乖巧可爱,但在别人面前却难免有一些冷漠。此时被张松的话突然惊醒,她也没有阻止,站起来行礼倒是没有失了礼数,举手投足之间全是尊贵大气,“既然如此,学生恭送少师。”
张松一听,顿时就更生气了,初玉尘已是他教导的第三任储君,还是第一个让他觉得朽木不可雕的。
“皇太女此举,下官自会向陛下说明。”张松想不明白为何皇上年纪轻轻就这么快就立了储君,这个储君还是位公主,这让张松更是难以接受。
初玉尘微怔,没明白张松为何如此生气。但她也是一个淡漠之人,听罢也没有什么举动,倒是把窗外的柳斐然给惊到了。
她一惊张松竟然对皇太女发脾气,二惊平日里乖巧可爱的初玉尘竟然会如此冷漠。
“皇太女聪慧过人,下官才疏学浅,难以担当这少师一职。”张松见初玉尘竟然连挽留都没有,脸更是抽了抽,忍不住又说了一句狠话,希望能够挽回面子。
却不知初玉尘听罢心中便是一喜,张松为人实在刻板,她本就不喜。虽不知他为何生气,但若因此换了一位少师,对于她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初玉尘心中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但是小脸上却依旧是平静的模样,连笑容都不曾有。“少师言重了。”
她就说了这么一句,别的什么都不肯说。
张松只觉额头上的青筋绷起,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而去。柳斐然一惊,快步走来,开口道:“张大人请留步。”
张松一看,发现是柳斐然。柳斐然也是女子,还是张松最为不喜的类型,所以他的脸色更是不好了。只是他和柳斐然同为东宫属官,柳斐然还身居大司农丞,张松不敢过于无礼。
“柳大人。”张松打了声招呼。
初玉尘听到柳斐然的声音,眼眸一亮,与刚才冷淡的模样截然不同。她提着小裙子快步走了出来,惊喜地叫道:“少傅,您怎么来了?”
柳斐然脸色并不是很好,刚那一幕还是让她有些生气。她先是朝初玉尘行了礼,然后看向张松,道:“张大人,皇上近日公务繁忙,柳某过来之时听得皇上已经歇下了,我等作为臣子,也不便打扰。”
张松其实也是憋了一口气,并不是真的想要去找皇上说事。此时见柳斐然给了台阶自己下,他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先出宫去了。”
“不知张大人是因何事大动肝火?柳某与张大人同僚一场,若能分担一二,是柳某的荣幸。”柳斐然隐晦地看了初玉尘一眼,对张松说道。
张松又看了初玉尘一眼,道:“下官学疏才浅,教不起皇太女这尊大佛。”
张松语气带刺,也让初玉尘心中听得不舒服。她金枝玉叶,向来都是被人捧手心之中,何时听过这样的话来?偏生又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这少师。
柳斐然道:“张大人言重了,谁人不知张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果张大人教不起皇太女,这世上怕也没有人能教了。”
张松脾气稍缓,毕竟谁都爱听好听的。谁知此时初玉尘本就不服,还小声嘀咕了一句,“太傅就能教啊。”
在初玉尘眼中看来,柳斐然是无所不能的,文采出众,武功高强,是天下间最为厉害的人了。
张松和柳斐然两人脸色都是一变,前者重重哼了一声,甩袖离去。柳斐然急声叫道:“张大人请留步。”
然而张松不肯留下,快步离开直至看不到身影了。
柳斐然皱眉,转身看向初玉尘。初玉尘虽然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但看着柳斐然的模样,心底却满是心虚,不禁往后小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