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听声,锣鼓听音。章建国的话说到这儿,徐沈平终于品出一点味道来了。高速公路有了市财政的资金铺底,股东的入股资金迟到几日何妨?何用相煎太急?徐沈平自从常怡人从市交通局辞职以后,风闻过不少市交通局内部的坊间绯闻。他当时也十分纳闷,常怡人和章建国一贯亲密无间,她怎么会说走就走?后来听说常怡人去了一家投资担保公司,而且当上了总经理。徐沈平这才看出了一点端倪。现在章建国逼股东们去炎黄银行贷款,如果再联想到章建国和王悍东之间不清不楚的私下关系,这里面的猫腻就不难理解了。但是投鼠忌器,徐沈平还是“难得糊涂”为上:“股东们的资金是必须尽快到位。只要工程一上马,后续资金的需要量很大,不能让资金拖住工程的后腿。这一点请局长放心,我会催促他们全部要资金一次性到位。”听了徐沈平的答复章建国很满意,他又说:“建国今天的谈话意图,他是在和自己进行一场利益分配:章建国分得担保公司那头的好处,他把招标中的油水留给了自己。章建国在他们俩人中间画一条三八线,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徐沈平对这样的利益分配格局倒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他今后对章建国要刮目相看了。现在章建国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比从前的章建国要聪明许多。徐沈平听完章建国的循循善诱和谆谆教诲后,回去认真执行了。等徐沈平一离开办公室,章建国立刻给王悍东打电话,要他为可能出现的股东们蜂拥而至的贷款早做准备。徐沈平回到自己的总经理室,他坐下来不久,就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对方自报家门是一个搞土方的个体老板,他说他的一个朋友向他介绍,徐总朋友开的画廊里有名人字画的真迹,他想买一幅,因此他有意前来拜访,请徐总从中帮忙,如此云云。徐沈平为了谨慎起见,问清了对方朋友的姓名,此人确实前一阵子在颜丽手上买过几幅画,于是他答应晚上和对方在“艺林雅集”画廊会面。和对方约定之后,徐沈平打电话通知颜丽,吃过晚饭后老老实实地在画廊里待着,不要到饭店的酒吧里去鬼混,今晚七点半钟有生意要做。执行徐沈平的这道命令,颜丽十分乐意,她今天增加了一次和徐沈平幽会的机会。自从徐沈平霸占了琼花以后,徐沈平和颜丽幽会的次数,从每周三四次递减为每周二三次,后来又锐减到每周一两次。淫荡成性的颜丽不肯满足于酒吧里的调情和口头腐化,但是她如果要动真格的,目前还没有这个胆量。她怕万一被徐沈平发现了,最轻的惩罚也是将她扫地出门。她如果真的被赶了出去,再去哪里能找到徐沈平这样的男人呢?晚上七点半钟,徐沈平准时到了画廊,而那位土方老板比他来得更早。颜丽已经给他泡上茶水,正和他上天入地地海聊。徐沈平知道在颜丽肚子里,除了黄色笑话还是黄色笑话。他从土方老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的脸上,不用问他也知道他俩在说些什么。俩人见到徐沈平进来连忙起身恭迎。土方老板主动作了自我介绍:“我姓黄,就是下午和你通过电话的那个人。你就是徐总?”瞧见这土方老板的土样,他哪里会有什么艺术细胞?徐沈平不客气地挥了挥手:“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再说。”徐沈平和黄老板落座,颜丽给徐沈平送上了茶水。徐沈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黄老板,你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这里没有外人。她是这个画廊的颜经理,看样子你们已经熟悉了,不用我再做介绍了。”他说完又朝颜丽瞟了一眼。颜丽的目光和徐沈平的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颜丽像被电击了一下,立刻把头避开了。黄老板不知趣地说:“我们刚才是谈得很投机,像是老熟人似的,可能是我和她前世里有缘分吧!”徐沈平听了皱了皱眉头:“今天你是来谈生意的,你们有没有缘分以后再说。如今做生意也讲究缘分,如果你我之间没有缘分,今天的生意也许做不成。你不是要买画的吗?来了这半天,画廊里的画大概都看过了吧!”他环指了一下挂在墙上的几幅画,又问:“你看中了哪一幅?”黄老板是来了不少时间,可是他光顾看颜丽的人了,画是一幅也没看。对于徐沈平的发问,他信手一指:“就是中间的那一幅。我想买一幅十万块钱上下的画。”全中国的画廊里也找不出像黄老板这样买画的。徐沈平感觉遇上了一个二愣子了,不知如何回答他是好。黄老板明明是一个粗人,这种儒雅的行贿手段你学得像吗?颜丽不知就里,玩起生意人惯用的伎俩:“黄老板你真是好眼力!这幅画是这里所有画里,画得功力最好的一幅。而且你很懂书画市场的行情,这幅画的最低成交价正巧是十万块,少一分钱都不卖。看来我们今天是有些缘分。这幅画就按你说的十万块钱卖给你了。”颜丽走到墙边,把中间墙上挂的那幅山水立轴取下来卷好,放进一个裱有织锦缎的纸盒里。徐沈平见事已如此,不再说什么了,静坐在一边看颜丽和黄老板俩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黄老板从随身的包里取出钱给了颜丽:“这里是十万块,你仔细数数。”颜丽接过钱,一五一十地数起钱来。她数钱的认真劲,让徐沈平看了也忍俊不禁。徐沈平见交易已经了结,他率先站了起来:“黄老板,你画买到手了,颜经理的生意也做成了,皆大欢喜。我们该走了吧!你要去哪里?我正好有车,顺便送你一段。”黄老板是个粗人不假,但是社交场合里的一些过场,他却一点也不陌生:“那有劳徐总了,让我今天也能省下十几块的打的费。”他知情识趣地拿起画,跟着徐沈平走了。临走到门口,他不失时机地又回头贪婪地看了颜丽一眼。徐沈平驾车行驶在本城宽大的马路上,黄老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徐沈平问:“黄老板,你是搞土方工程的,买画搞收藏,还是做投资?”黄老板苦笑了一下:“我是包土方工程的一个大老粗,对画是一窍不通,还搞什么收藏和投资?这画是买来送给徐总你的,只想请你在公路的土方工程上,多少给我一些关照,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徐沈平说:“高速公路建设的所有工程都要进行招标,这一切都是公开进行、公平竞争,不能暗箱操作。你的心意我领了,这幅画我不能收。”车行到前方十字路口,正巧遇上红灯,徐沈平将车停住。黄老板乘此机会把画朝徐沈平怀里一揣,拉开车门下车走了。临走时嘴里还不停地说:“谢谢徐总送我这一段路。不麻烦你了,余下的一段路我打的回去。”徐沈平被黄老板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惊得愣住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黄老板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徐沈平关好车门,开车掉头又回到了画廊。此时颜丽刚刚才把十万块钱反复数了两遍。钱是一张不多一张不少,十万块钱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的中央。颜丽见徐沈平手里拿着刚才黄老板买的画又回来了,大惑不解:“这画你怎么又拿回来了?”徐沈平把画递给颜丽:“把这画还是在老地方挂好。黄老板是个土包子,他出门后想了想,嫌这画太贵不想要了。这种大老粗我们不能和他计较,明天我把钱退给他。等会儿我把十万块钱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