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项合作梁忠文基本放权给袁劲,细部之事并不过问,魏荣光也无法堂而皇之地打探,他能收到的所有消息都来源于跟随袁劲出入聂家的小陈。
魏荣光从未主动向小陈索要过什么,可当小陈几次三番打来电话,将袁劲与聂家会面的一些疑迹通报过来的时候,魏荣光慢慢默认了小陈给自身设定的角色,心乱如麻地享用着那些情报。
小陈说,偶尔袁劲和邱灿华会闭门议事,随行的团队不允许参与进去,甚至袁劲的亲信也被扔给了聂栋去招待,有时候,这种二人会谈中还有第三方加入,是个长相无甚特点的中年男人,穿一身灰西装,身上散发的魄力压人,据说他是聂家的一位亲戚,娶了聂老爷子的一个妹妹,聂栋在众人面前叫他姑父,这样的会面大概几周一次,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
这说明了什么问题,谁也不能断定,魏荣光听了便暗自记下。
每一通电话大多是小陈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抽丝剥茧分析事态,虽然他并不知道魏荣光想要的是什么。
魏荣光总是静听,不曾提出什么问题,也没有暗示过想知道更多。唯有一次,快要挂电话时,魏荣光终于轻叹一声,说出一个请求。
“帮我问问夏芬。”魏荣光字斟句酌地说,“问问她……五年前,若初走之前,有没有跟她提过……提过怀孕的事?”
小陈吃了一惊,“你是说,你和若初姐有过孩子?”
很快,魏荣光就从夏芬那里得到了答案。夏芬说,她没有听若初姐说过怀孕,如果魏荣光不讲起这件事,她还真不觉得,五年前的那个时期,她有好几次看见若初姐冲到厕所里吐得满脸泪花,被人问起也只说是病了。
当时魏家发生那样的事,若初姐肯定很劳累很伤心,所以身体不好也是在所难免的,夏芬没往那方面想,今天才回过了味。她甚至有些愤然地反问魏荣光,他和若初姐每天同处一个屋檐,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若初姐孕吐的症状?
接完夏芬的电话后,魏荣光彻夜未眠。
由于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成天叨扰聂家,魏荣光失去了跟芊芊见面的机会。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每天下班后将车停在芊芊幼儿园附近的路口,借着路边广告牌的遮掩,与世无争地躲在车里,一边抽着不知第几根烟,一边看着芊芊牵了大人的手从幼儿园出来,连蹦带跳,脑后甩着软蓬蓬的辫子,他不能近身,光是这样望着她,就已经觉得很开心。
他用自己有限的眼力不断搜索着,想找出她身上最像他的部分,那样一来,若初不管再怎么对他隐瞒也是无济于事。
来接芊芊的有时是司机模样的男子,有时是聂鼎,有时是若初,但聂鼎和若初从未结伴而来。
这一天,照例是敛眉而行的若初独自出现,不知为什么,她这样的富家太太,却没有一次是开车来的,当下正是初冬时节,微微起风了,将她脖子上的薄丝巾吹得向后飘扬,她一边伸手按住,一边匆匆进了幼儿园大门。
不多时,她带着芊芊出来了,令魏荣光意外的是,她刚才还穿在身上的棕色大衣此时已经脱下来包裹住了芊芊,她把芊芊抱在手臂里,表情不知为何透出一丝焦忧,芊芊将一张苦瓜脸埋进她肩膀处,在冷风之中轻抖。
吴若初拥着女儿虚软的小身子,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聂鼎来跟这个幼儿园理论几句。芊芊在课堂上闹肚子了,她竟然没有得到一点通知。
据芊芊自己说,是奶奶昨晚又逼着她吃容易过敏的珍馐野味,导致今天她肠胃受不住。其实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让老师给聂家打个电话,聂家派人把芊芊接回去休息就行了,可事情不凑巧,年关将至,幼儿园正赶上省长一行人过来巡查,这才是幼儿园老师们的头等大事,总比一个女孩的小病小痛来得有建设性吧?
整个幼儿园张灯结彩,众师生忙得鸦飞雀乱,根本挤不出时间来给芊芊家长打电话。被腹痛折磨得一身冷汗的芊芊就这样被老师留在了冰冷的教室里,教室连窗都没关紧,冬日的风如同无数黏冷的毛毛虫在皮肤上爬着。
芊芊捂着肚子,泪汗直流,度过了五岁人生中最悲惨的一天,窗外的大喇叭传来欢迎省长的广播词,师生像是千万只黄蜂在楼下嘤嘤嗡嗡,芊芊搂着胳膊在教室的斜角睡着了,被摇醒时,便看见了妈妈忧愁的脸。
吴若初在幼儿园门口抱着芊芊,轻言细语地哄着,“来,妈妈带你去路口打车,我们快点回家,妈妈给你暖被子、敷热水袋……”
芊芊昏头昏脑地趴在妈妈身上,却在看见一辆无比熟悉的黑色汽车驶来时陡然睁大双眼,病怏怏的神情几乎一扫而光,魏荣光从摇开的车窗里朝她们望过来,有些不确定地问,“芊芊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