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们上班,值夜班的护士们也都下班回家了。到了九点前,医生们也来上班了。结果,尽管有将近五十人进出内门,可次郎却毫无动静。它根本不是见到陌生人都叫。别说叫,就连有的护士朝它招手打招呼,它也只欢快地摇摇尾巴表示还礼而已。一看就知道它是打心眼里高兴才摇尾巴的。没有人强迫它。长期以来,它住在高层楼顶的人工花木丛中,看到的只是天空中飘荡的浮云。偶尔与乌鸦打打交道,寒喧几句。它能跨出大门获得自由,其心情是可想而知的。那双炯炯有种的眼睛盯着每一个过往行人。
次郎的眼睛变得炯炯有神了,可富野的目光却失去神采。次郎肯定是看到了与井上医生格斗并杀了他的凶犯。那记忆也肯定储存在它脑子的某个角落里。但问题是要把它取出来,并不象冬村所想象的那么容易。如同被幽禁的囚犯从窗口望到外面的世界一样,次郎曾经对对面屋顶上发生过的那一幕怀有极大的兴趣。但现在它被解放了,它会不会脑中充斥了新鲜的感兴趣的事物而对于昔日的记忆却将它冻结起来呢?或许它已经全给忘了。
但富野并不灰心丧气。事情哪有一、两天之内就能得到完美解决的?
第三天,富野又在同一时间领着次郎站在医院的便门前。来上班的男女女,没有一个人对富野和守护犬次郎今天仍和昨天一样站在那里感到奇怪。
终于,有一个白皮嫩肉的护士士前问道,她看上去二十四、五岁。
&ldo;你站在那儿干嘛?&rdo;
&ldo;在找人。&rdo;
&ldo;找人?找什么人?&rdo;
&ldo;那人的模样我不知道。可这次郎认识。&rdo;富野装出一副冷酷无情的脸孔。&rdo;
护士摸着探着鼻子的次郎的额头,一边说道:&ldo;冒昧问一下,你是宫城县附近出生的人吧?&rdo;
&ldo;嗳?&rdo;富野吃惊不小,&ldo;这么说,你也是……&rdo;
&ldo;你还是不行啊,尽管你想遮遮掩掩,&rdo;护士笑得挺滑稽的,&ldo;可一听口音,我就听出来了。我是白石市的。&rdo;
&ldo;我是藏王镇的。&rdo;富野不冷不热地答道。
&ldo;是吗?&rdo;护士盯着富野,&lso;你在找谁呢?&rdo;
&ldo;你问我找谁……&rdo;富野心想,今儿是撞上爱管闲事的女人了。&ldo;好了,请你走开吧。&rdo;
&ldo;嗯……&rdo;护士看着富野,好象有话要说,但结果还是扭着被牛仔裤裹着的臀部,消失在大楼里。
&ldo;怎么回事,这家伙。屁股倒是挺大的……&rdo;富野嘟囔着。
又走来了一群上班的护士。其中好几个人抚摸着次郎的头说:&ldo;哎呀,多可受的狗啊!&rdo;每逢这种场面,次郎总是摇着尾巴,伸出长长的舌头想要添对方的手。
护士们交接班结束后,医生们便来上班了。大多数都是开车而来,他们其中没有任何人对富野和次郎站在那里感兴趣。看来喜欢狗的当中女性居多。
上班的医生都快来齐了,次郎还是毫无动静,它只顾在那里好奇地东张西望,富野身倚着墙蹲了下来,点着根烟。他思量着:这狗莫非是个呆物,只会呆呆地看。什么对杀人犯的记忆呀,根本就没有。会不会是因为冬村靠狗的记忆来寻找罪犯的想法本身就太荒唐了?
十点过后,医生的出勤已经停止了。这时开来了一辆轿车。是由戴白手套的司机驾驶的。一位上了年纪的高个子男人,敏捷地从司机打开的车门下了车。这男人昨天没见过。个子高高的,长得挺壮实,肤色微黑,从整体上给人一处精悍的感觉。富野暗想这人是位与医院无关的人物。
男人下了车之后,便漫不经心地朝医院的大门走来,步幅很大,步伐中充满着说不出的信心。
富野正出神地望着那男人走近身旁,忽然听到一种低沉的吼声。他看了一眼次郎,不禁微微地打了一个寒颤。次郎5鼓起腮帮,从喉咙的深处迸发出一种类似于在地上曳沙袋的声音,同时紧盯着那男人。深邃的褐色瞳孔简直要把那人吞掉似的。
‐‐这家伙,是凶犯?!
富野连忙拉紧缰绳走开了。他担心次郎一时性起咬住那男人。那人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富野和次郎一眼,就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当他从身旁经过的时候,或许是他听到了次郎那低沉的吼声,那张一闪而过的侧脸好象皱了一下眉头。
次郎则朝着男人消失的那道门伸着鼻子,似乎在嗅着远方的记忆,它的鼻尖高高耸起,并微微地抽动了几下,那喉咙深处的吼声也悄无声息了。
‐‐就是他!
富野望着那扇如同洞窟一般黑古隆冬的大门,从心底里喊着。次郎的吼声也消失了,刚才它高高扬起鼻子嗅过的气味并非只是刚刚走过的那个男人的气味。可见守护犬的鼻子正朝着它自己记忆中的角落里嗅着过去的记忆。那个男人的气味给了次郎的大脑回路以微微的震撼。
富野的心也微微地震撼起来。尽管不知道这男人的身分,但终于查出了冬村身陷困境追赶的、杀害井上医生的凶手了,这罪犯既不是仓田明夫,也不是花尾幸司和竹森弓子。至今为止还从未被列入搜查对象的男人。这个埋伏在怀疑死角里的男人,白日里竞从自己面前道貌岸然地走过,象一个从幽冥里走出来的幽灵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