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雪子的脚步声走远了。她身体的血液极速上升,脖颈到耳后都热了起来,脑中更是一片混乱,她要做出什么行动就趁现在。她正要站起来,一个人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茶,放到桌上后没有说话就下去了,她趁门关上前瞥到了门外站着两个人。茶是刚泡好的,腾腾的热气冒上空中,她两只手捧着那杯茶,忽然目光投向窗户。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开了窗户之后往下看去,却让她有些退缩,不过只是暂时的。楼下是一片草坪地,而这只是二楼。她一狠心,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手心里,不过一刻,她一只脚跨到窗外,然后另一只脚也跨出去,她坐在窗口,往下看深呼吸两下。只看见大使馆外一辆车开进来,黑色的车窗看不见里面,再不跳的话她可能就会被人发现。她手握着窗台,两只脚踩着墙壁,往下跳去,她整个人半跪在草地上,她很快站起来打量四周,望上二楼,那扇窗开着。
手臂的袖子上沾满了泥土,她都来不及掸干净,沿着围墙方向走,她的手插在口袋里,忽然感觉到衣服里有什么东西,她摸进去,原来是一只□□,全大成忘了把它拿走。一队巡逻兵从外面进来,等他们走进去,她趁巡逻兵的不注意下跑了出去。
大使馆周边都是建筑,亦很少有人路过,她在这条路上跑了很久,生怕他们会追上来。有几辆黄包车从她身边行过,她朝后面看了看,拦了辆黄包车,上去之后说:&ldo;去政府大楼。&rdo;
车夫并没有说什么,她坐在后面喘着气,过了会儿才感觉到膝盖和手肘隐隐作痛。衣服多处污迹斑斑,她从身上拿出一块手帕擦干净手上的脏污,她随手一扔,那块丝手帕便随风往后飞去。
万归程接到电话后驱车回到政府大楼,他昨日和宫本大佐说自己身体不适,所以大佐免了他今日的公务。他昨晚到现在心事重重,他下车后进大楼,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远处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作为一个军人的直觉,他回过头去,蓦然睁圆眼睛。依稀熟悉的人在对面看着自己,他震惊、诧异,分然没感觉到危险在向自己靠近,可能是他从未想过。她站在那里不动,方世俨掉转方向向她奔去。她朦胧一瞬间出现错觉,那个朝自己跑来的人是方世俨。
宫本雪子还在会议厅里,她的部下推开门朝她使了眼色,她有些微怒,但还是和大佐请示出去。她只走到门口,问:&ldo;到底什么事?&rdo;
那部下目光投向茶室,知道自己这次失职,语气卑微说:&ldo;报告,刚才我拿点心进去,发现里面的人没了……她可能跳窗跑了……&rdo;
宫本雪子大惊,说了句:&ldo;你说什么?&rdo;她走过去看到茶室里的门大开着,人不见了。她看了空空如也的屋子,气急败坏转过身来,对手下说:&ldo;废物!&rdo;
宫本雪子的斥骂声传到会议厅,一干人循声朝门口望了一眼。陈晔平自然是听到了,他内心从未如此慌张过,但极力维持镇静。宫本大佐的谈话暂停,他对身边的人说:&ldo;发生了什么事?&rdo;
那人出去问,过了一会儿,宫本雪子气冲冲地走进来,目不斜视走到大佐身边,她站直身子说:&ldo;父亲,归程君失踪了,他可能有危险,我想掉几个部下去找他。&rdo;
宫本大佐把情况问个清楚,听到她说万归程去找一个女人,然后就不见了,全大成焦急地看了陈晔平一眼。宫本雪子转身对陈晔平说:&ldo;陈参谋长,你的秘书不见了,她从窗户跳下去跑了。就在这个时候,归程君也失踪了,你不觉得奇怪吗?&rdo;她的语气像是在问责一般,陈晔平目光凛冽抬头看着她。
陈晔平正要反驳,全大成忽然想起什么,他把手摸向自己的腰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佩枪在大衣里,而大衣给了沈丹钰。宫本雪子的眼神不放过陈晔平,陈晔平也不是好脾性,他一拍桌子并站起来,众人背后一凛,连宫本大佐也有三分不知所措,他说道:&ldo;不要欺人太甚!&rdo;
宫本雪子扬起脸亦是不怕他,毕竟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她的地盘,几个部下已经在门外等着她,陈晔平的目光里燃烧着火焰,他的手慢慢摸到腰间。宫本雪子觉得时间不能再等,便冷眼看了他一眼朝门口走去。短短地时间里,全大成的太阳穴一直在剧烈的跳动,等宫本雪子走到门口,他凑过去在陈晔平耳边说:&ldo;不好了,我的枪在沈秘书那里……&rdo;陈晔平失了几分淡定,向他瞪过去,他的脑中一时变得混乱,他万万没想到,他叫她使枪是让她在危机时刻用来防身的,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不要命的事……
外港的碧水滩很浅,白色的沙子在滩上忽然一片海水扑过来,然后又退去。这里离政府大楼不远,在大楼里办公的人从上往下望就是这么一片宁静的风景。
万归程对她说:&ldo;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船票,你先走,我后来。&rdo;她的眼神没有变过,清澈见底,可是深处却含着某种绝望,她嘴角上扬道:&ldo;那么,这次你准备好什么时候来找我了吗?又是用什么身份呢?万长官。&rdo;万归程噎语说:&ldo;我……&rdo;
他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不能缝合,可是他看见她的时候,真的以为她是后悔来找他的。他目光黯淡,渐渐松开抓住她的右手,她一下子甩开他的手,亦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