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晔平不答了,两人默默地笑了一会儿,陈晔平神情渐渐收敛,归入正题道:&ldo;如今这个局势,您怎么还敢来这里?&rdo;
田兆年靠着沙发扶手,狡黠的眼神中发着光,故意对他开玩笑似的说:&ldo;我来审查一下的工作进度。&rdo;
这句话说出来,陈晔平假装口渴喝了一杯咖啡,嘴里赞道:&ldo;咖啡口感不错,是手磨的吧?嗯,香味也不错。&rdo;
田兆年见他光赞叹手中的咖啡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说:&ldo;今日你让城防营再加一层守卫,江平城西的一栋孤儿院里藏了很多反动派,他们以孤儿院做掩饰,在里面藏了军用物资和补给,你去把他们的&ldo;窝&rdo;剿了。&ldo;
陈晔平闻言皱眉,他说:&ldo;里面那么多无辜的孤儿,你让我明目张胆的去剿?若是伤着那些孩子怎么办?&rdo;
田兆年道:&ldo;你自己想办法。&rdo;
陈晔平沉默一会儿,说:&ldo;你让我想想。&rdo;
田兆年站起来说:&ldo;我不管你是明理暗里,一定要拿到他们藏在里面的军火物资,然后运出来‐‐应舒贺眼下需要那批物资。&rdo;
陈晔平看向他,田兆年站在那里,阳光灼灼照在他的中山装上,连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两手撑在沙发上,说道:&ldo;十六号晚上六里桥饭店有一场外国人办的政场舞会,会有很多国外军政要员出现,戚建匀的心腹也会出现,你带着纪子去。&rdo;
陈晔平从心底里甚有不悦之色,他对那个日本女人心有忌惮,不为别的,而是就是因为她是田兆年派来的,但他终归也不说什么。田兆年看出他的表情变化,但也不说什么,走过他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开了门。
汗珠从她的发间流到枕头下氲湿了一角,她又做噩梦了。她一瞬间坐在床上,摸了摸自己额头的汗,还有眼角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她坐了几分钟待得心神缓减,看到阳台一片白光,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草坪的长椅上坐着两个修女,有人在散步,她观望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今早还要祷告,忙回到床边把衣服换了。
宽长的桌台上,江嬷嬷在分配早上的食物,白色的米粥倒在碗里,她说:&ldo;今天就剩这么一点了。&rdo;
沈丹钰微微一笑以示感谢说:&ldo;非常不错了。你们已经很照顾我了。&rdo;她拿起筷子就吃。
过了一会儿,江嬷嬷望了一眼窗外,双手祈祷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觉得今天饭堂里十分安静,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江嬷嬷和她说:&ldo;离这里不远的孤儿院里的孩子很多昨晚相继发生高烧,孤儿院的人今早来我们这里求施舍点药,我们一半的女工和修女听说都去了孤儿院帮忙。&rdo;
这里离孤儿院只隔了一条街,然而这一月来外面戒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炮声和枪声响起,闹得人心惶惶。她就见过前几天这里来了几个受着伤的陌生人,胳膊上还有腿上,他们说是不小心被那些士兵的枪口打中,借地养伤,神父慈悲心肠,拿来医护箱替他们包扎伤口还让他们住在这里养伤。
她站起来,和嬷嬷说她也去孤儿院看看,嬷嬷思量一下之后允了,只说:&ldo;你要小心莫不要被传染了,不然我可不好交代。&rdo;
她穿着白色的毛衣襟衫,一双毛布鞋子,出门时略觉不妥,在外面罩了件大衣,她还在守孝中,若是全身连白不免太引人注目。
这间孤儿院的女工多是上了年纪的妇女,她们收留无家可归、被人抛弃的孤儿将他们当亲生的对待。
院长请来医生,孩子们躺在床上盖着一层薄被,把身体暂且健康的孩子和这里隔离,然后有些孩子还是好奇的趴在窗外向里面张望。
医护和工作人员戴着口罩,她们给孩子打针,那些孩子脸蛋红扑扑的双眼迷离,像是一觉还未睡醒般。
沈丹钰走进去,遇见教堂的玛丽女士,玛丽跪在地上极具虔诚的抚摸着一个孩子的额头祈祷,她在说,主啊……
然后走到下一个孩子身边重复着同样的祈祷。
里面的人做着自己的事,由于人手真的不足,一位护士让她给孩子们量温度,半个小时记录一次。这里的人忙碌着,忽然一位女工抱着一个孩子走进来,她面色焦急,话还未说,这里的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让她把孩子放下,门关上了。
一来二去,却不知已过了午饭时间,沈丹钰把记录下的体温表交给医护,随即玛丽女士请她出去用饭。
她们走到石板路铺成的小道上,玛丽一身修女服饰,她们并肩而行。她说:&ldo;这里的孩子从小遭人遗弃,有些尚且在襁褓中就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遗弃,有几个孩子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夜晚被人放在教堂门口,于是我把这些孩子交给这所孤儿院的院长。稍大一点的大至五六岁,他们被父母或是亲人抛弃,在陌生的环境里不知所措,于是也留在这里了。&rdo;
郁葱的草坪上孩子们在追逐玩耍,他们的麦色的皮肤脸上的笑容纯粹天真,还有稍小的女孩子站在一旁看他们踢球。
她突然被这一幕感染,她小时候也和一群小伙伴在一块儿玩耍嬉闹,那位站在那里扎两根辫子的小女孩好像她。陈年记忆在脑海中闪现,却又生了一股酸意,自喉间用上鼻尖,过去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