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录像机上的红色显示灯亮起的时候,那首领突然整个人细微地颤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兴奋的。
他给自己套了一个挂式变声器,极力控制着声音的平稳,对着镜头缓缓地道:“民众们,还有当局的杂碎们,早上好,下面,我即将给所有人带来一场血腥的盛宴!让你们在早晨的懒散中提提神,仔细忏悔你们曾经犯下的罪恶吧!”
“想想你们周围正在发生的事情,所有的东西都在涨价,粮食、油价,你们很快就要买不起孩子的奶粉了!每天都有很多人在恐怖的飞车轮下丧生,在街头遭到枪杀,而那些肥头大耳的蠢货从来不敢实施他们所定下的所谓法律!”
“想想你们自己和你们周围的人,我们总是受到不公的待遇,明明干着一样的活,就因为肤色不同就可以拿到我们数倍的钞票?!”
“罪恶的蛆虫!你们依附在平民的身上吸食我们的血肉!无视我们一再的示威和抗议,毫不思悔改,现在,你们张大眼睛看看我背后这些人吧!他们有欧洲人、美洲人、东方人!他们的下场,就将是你们的未来!”
“六点整的时候,这段录像将会在电视台里面播放,我将打开炸药的倒计时,你们将有15分钟的时间,慢慢欣赏!”
说罢,他绕开镜头,让录像机给了人质们一个特写,惊惶、绝望、哀嚎和愤怒在人们脸上一一闪过,首领满意地看了看,这才叫人关闭了录像。
事到如今,在安逸和平的生活环境下活了20年的秦亦,对于那些只可能在电视机里出现的暴乱现场,才总算切身体会到了身临其境的恐怖感。
他目光瞥见到悬在头顶的炸药,耳朵听见周围的哭泣声……
或许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嗙——”的一声,和世界说拜拜了,而之前自己还在一腔雄心壮志,跟主编信誓旦旦。
很可笑不是吗?
从前总觉得日复一日的新闻联播每天都在说废话,当你真正遭受到难以想象的厄难的时候,才开始怀念在祖国家乡的平淡生活,那简直是幸福的天堂。
跟生命即将终结、意识即将消散的大恐怖比起来,什么爱情、失恋、事业上的挫折,一下子都模糊远去成了苍白的背景,都不算什么了。
正是因为对生活和生命还有眷恋,所以才会惧怕死亡的到来。
秦亦没兴趣当救世主,现在,脑海中唯一能令他大脑保持冷静和飞速旋转的,就是求生的意志,他只想好好活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人质们从最开始的激动愤怒慢慢变得死寂绝望,期间,一个疯狂的试图弄断手铐的家伙被不耐烦地匪徒打了一枪,现在萎靡地歪倒在地上,血一直在流,恐怕再过不久就要失血而死了。
而秦亦,一直等来他期望中的机会。
“你睡着了吗?”他身边的男人皱着眉头用胳膊肘撞了撞秦亦。
“没有。”秦亦缓缓睁开眼睛,里面因为疲劳和困倦布满了血丝,却掩盖不住坚毅和锐利,他闭着眼休息的时候只是在养精蓄锐,随时静候逃出生天的机会到来。
“我刚才听到了外面有车子发动的声音。”因为许久没有进水的关系,男人的声音低哑得厉害。
秦亦伸出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目光深幽:“你发现了没,桌上除了水没有食物,一个晚上过去,他们需要进食,最开始有五个绑匪,现在只剩三个人,首领不在了。”
“但是剩下的三个也不是容易对付的,他们手上有枪,真枪实弹,我们手无寸铁,还被绑着。”男人蹙着眉,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三个确实不行,但是如果只剩两个,就有机会。”
男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尖锐的目光催促着他的解释。
“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姑且试一试,天已经蒙蒙亮了,再过一会等首领回来打开炸药倒计时,我们就只能身死异乡了,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放手一博。”
秦亦沉声说道,或许被是他异常的镇定感染了,男人沉默许久,忽然问:“万一失败,你有什么遗憾吗?”
秦亦一愣,这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出许多人的脸,人影幢幢,眨眼闪过又消失不见。
他顿了顿,声音轻的如同自言自语:“遗憾……有生之年遇上的、喜欢过的人,最终都只是过客……”
秦亦转头看他:“你呢?”
“……大概,是还没拍到最完美的作品吧。”说这话的时候,男人脸上的冰冷似有细微的破裂,不过很快又消弭于无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