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柔慌不择路地逃走,乌云渐厚,难辨前路,他一个不慎就绊倒地上的断木,整个人往前扑去,恰好前方是一个崩毁了一个半的枯井。他整个上半身径自往枯井里倒下去。
枯井底部都是厚厚的腐烂落叶,所以倒是没有伤及筋骨,幸好是後背落地,因此膝盖的伤不至於雪上加霜,但全身还是疼痛得很。商柔仰头看着被井口圈起来的夜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麽办。太后和陆萱还在宫里,自己是万万不能呼救的—可是若是他们离开,又有谁会经过这荒废的宫殿呢?
正在此时,陆萱的脸出现在井口,商柔吓了一跳。
「爬上来吧。」陆萱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绳子,把绳子的一端丢到井底,商柔握着绳子,却没有动手,只是不安地看着陆萱。
月光迷蒙,连陆萱的容貌也失去以往的坚定可靠。
「先上来再说,好不好?」陆萱叹了口气道:「我要是想对你不利,连绳子都不会给你了。」
商柔虽然当男宠当得久,但以前还是常常爬树的,几下子就爬到井口,只看见陆萱把绳子的一端绑到大树的树干,他则坐在走廊下乘凉。
落叶随着夜风而无助地旋转着,发出哭泣似的沙沙声。
商柔靠在井边,没有靠近陆萱。
「你想再次掉下去吗?」陆萱无奈地说道。
商柔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陆萱看。
「看上我了?」陆萱走上前,揉着商柔的头发。
「为什麽你会在纳王的旧时寝宫里跟太后在一起?」商柔总算想起虹桥宫是纳王在世时的寝宫。
「太后娘家姓林,跟陆家有点亲戚关系,今天又是纳王死忌,我们聚在一起怀念他而已。」
商柔双眉深锁地看着陆萱,明显没有相信陆萱的鬼扯。
「我还能够做什麽?我可对太后毫无兴趣。」陆萱依然嬉皮笑脸,商柔却只记得他刚才看着太后的眼神—如此冷静得近乎冷酷。
「陆萱??」商柔握紧拳头,他低声道:「你??是一个好人吧?」
「你这问题太天真了,这世间哪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坏人也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是坏人。」陆萱顿了顿,他问道:「陛下满手血腥,弑亲夺位,你觉得他会认为自己是坏人?」
商柔猛然抬头道:「不要挑拨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陆萱走前一步,他叹道:「你在逃避我的问题,可是你也明白,你跟他的关系愈是亲密,这个问题就愈是不可逃避。」
「你觉得他是坏人?」
「每个人的立场不一样而已。」陆萱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道:「无论如何,他一直都是我的朋友。」
太后已经离开,陆萱便送商柔回彩霞馆,二人默然无语。
来到彩霞馆前,刚好凌绿正想出去找他的主子,他看见陆萱一身玄袍,腰间戴着佩剑,看起来还算是光鲜,商柔则灰头土脸的,头发上还沾着枯叶,一时之间也猜不透他们刚才到哪里去了。
「回去好好休息吧。」陆萱拍了拍商柔的肩膀,商柔终究还是道:「你??若是想与人说话,你可以找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凌绿一听,不禁怀疑地看着陆萱。陆萱懒得理会凌绿,他略一沉吟道:「商柔,现在京城得变天了,我知道你还在跟陛下冷战,你最近也千万别跟他接近,免得被那件事波及。」
「什麽事?」
陆萱叹道:「无知是一种幸福,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