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吗?”
听到方以撒的回答,贺崇心里的疑问更多了,事关方以撒的事情,于嬷嬷都能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她却连果篮里有几个香蕉,谁在什么时候吃了,都记得一清二楚。
贺崇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为什么一向精明的老太太在方以撒的身世上这么糊涂?还是她是故意糊涂的——
比如,方以撒的身世,其实不是她所说的那样?
Chapter31
这些贺崇都没在方以撒面前提过,也没有往深处想,最坏的可能是方以撒是被遗弃的,但这不是目前面临的最大的问题,贺崇更担心的是于嬷嬷的情况。
于嬷嬷的身体状况日益下降,她仍旧不肯转病房,医生劝过,方以撒劝过,陈术劝过,甚至连隔壁病床的病友也劝过,却被于嬷嬷一句“我要是死在那里了,今天就是我见以撒的最后一面”堵得无话可说。
比起各种药物器械,也许多看方以撒一眼,更能让于嬷嬷的伤痛减轻一些。
方以撒在于嬷嬷的病床边支了一张行军床,就在旁边休息,除了去洗澡上卫生间,其余时间寸步不离。
他连电话都不敢给贺崇打一个,也不敢发微信,于嬷嬷只要瞧见他有一个低头看手机的动作,就会开始骂贺崇,她骂贺崇骗子,老牛吃嫩草,方以撒被夹在中间,既不想让于嬷嬷骂贺崇,又不希望于嬷嬷受到刺激,最后只有让贺崇先回去,等于嬷嬷好一些了,两人再见面。
贺崇只有把时间一切为二,上班时间在公司,中午晚上给方以撒送饭,于嬷嬷不让以撒给他发信息,他便换小纸条,偶尔护工打打掩护,还能和方以撒见上一面,期间被陈术看到了,说他恋爱刺激得像是偷情。
贺崇只有苦笑。
于嬷嬷和他的母亲在某个程度上很相似,都是偏执到了一定程度,对这种偏执的年长女性,冷处理是最好的结果,可偏偏于嬷嬷又是一身病,贺崇请了一位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假装是另一位护工,每天借着陪于嬷嬷聊天为她做心理疏导,于嬷嬷却依然不为所动,她总是说,我的病我知道,与其在CUU里一个人等死,不如多看看以撒。
方以撒肉眼可见的瘦了,甚至连精神也有些恍惚,病房里压抑,他又不忍离开,每天只有趁着于嬷嬷睡着了,才有机会去外面透个气。
有时候是在走廊外,有时候是在花园里,有时五分钟,有时一个小时,也有隔壁床的家属来劝他,就让他随着于嬷嬷,好吃好喝的哄着,她说:“你估计是第一次照顾生病的老人,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往往分作两种,一种是一点小病痛就要在医院住上几天,另一种是福享够了,苦也吃够了,只想在最后一段时间多看看儿女,其余的,就随缘吧。”
方以撒却不想放弃,有一次,他问于嬷嬷:“您不是想看着我结婚生子吗?还有好几年呢,您一定要好好的,等您出院了,我们换一间大房子,一大家子人一起住。“
于嬷嬷躺在床上,侧头看着方以撒,目光里满是担忧。
”以撒。”她抬起手抚摸方以撒的头顶,“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逼你和那个男的分手?”
方以撒低下头,把下巴轻轻搁在床沿,他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您是担心我欠贺崇的人情,您从小教我的,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要欠别人的,要不以后总是会低人一等。”
“不仅是这样。”于嬷嬷的手搂过方以撒的脖子,让他更靠近了一些,“以撒,不是我不让你和那个人在一起,他有钱有势,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他现在是喜欢你,对你好,但那是因为你对他的事业,对他的人生没有威胁,可是万一呢?万一他破产了,万一他的事业需要把你当踏脚石?商人最重利益,父母儿女都能抛弃,朋友都能出卖,何况是你啊以撒!”
于嬷嬷说完,不禁潸然泪下:“你经历的,嬷嬷也经历过,以撒,你不能走嬷嬷的老路啊!”
她说到伤心处,不禁哭了起来,方以撒慌了,他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连忙从凳子上起身,不停地道歉:“嬷嬷您别生气,我再也不提贺崇了。”
“不是你的错,以撒,是我命苦,是我不要脸,但是我做的孽我自己还,老天爷凭什么,凭什么也这样对你——“于嬷嬷又哭又笑,”以撒,要不是你,我二十年前就喝农药了,今天这一劫不过是晚了二十年而已,我怕什么,我唯一就怕别人对你不好。“
方以撒哽咽着说:“嬷嬷,我成年了,我有自己的判断力,我也能靠自己活下去,但是您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
他用袖子擦去于嬷嬷的眼泪,擦着擦着,自己却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