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谢行舟听她说和姚羽的纠葛,关注到的竟然是这点。
沈朝雨凡事要求她做到最好,敷衍对待比赛输掉第一后,她在家的日子更是如履薄冰。姚羽的冷嘲热讽算不上什么,沈朝雨的失望,偷偷画漫画的小心翼翼,才是让她喘不过气来的根源。
微妙的沉默中抵达芩园美术馆。虽是初一,因为有新年画展,整个美术馆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姚羽刚进入美术馆便不断有人与她打招呼,沈橘和谢行舟被领到贵宾区,茶座附近已聚集一批年轻画家,有几个连沈橘都觉得眼熟。
姚羽走到茶座前,笑着介绍:“这位是谢先生。”手移向沈橘的时候,她故意一顿,意有所指:“我朋友,沈荇的妹妹,沈橘。”
最让沈橘恶心的介绍方式,就是非得在名字前面带上沈朝雨或沈荇,好像不提他们就没人愿意认识她似的。
在座的年轻画家们听到“沈荇”名字的时候,果然大多露出相当微妙的表情。一位穿浅驼色大衣的男子稍一皱眉,起身礼貌地冲沈橘伸出一只手:“幸会,叶山亭。”
男子笑容温和,眉目温雅柔润,却又带着满山红叶浸染的灼烈。既谦和,又耀眼。像是天寒山色里的一抹艳色。
沈橘没见过叶山亭,却相当清楚他的名字。
唯一能和沈荇相提并论,同样被称之为画坛瑰宝的天才画家。
沈荇和叶山亭都是全才,中西兼修。但沈荇偏爱国画,叶山亭偏爱油画,一个讲究意境,一个讲究光影,向来也不是很对付。
沈橘正纠结要不要和这位经常被沈荇哔哔的叶山亭虚与委蛇一下,谢行舟倒是先伸出手握住叶山亭的:
“幸会,早就听闻叶先生是杰出的青年画家,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叶山亭笑笑,收回手,却是不动声色又打量沈橘两眼,才微微敛眸掩盖了自己的视线。
在座各位相当清楚沈荇和叶山亭之间颇有故事,也听说过沈家那点事,原本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没想到叶山亭只是打个招呼就完事了。
目的没有得逞,姚羽清了清嗓子,将注意力转向桌上大家正在讨论的一幅画上:“在看什么?这是邱凡师兄的新作吗?”
被称作“邱凡”的年轻人一听姚羽提起他的画,眉宇间得意之色不由多几分,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模样,假意谦虚道:“闲来无事随意画画,见笑了见笑了。”
在这群年轻人中,邱凡显然颇有地位。因为他话音刚落,其他人就你一言我一句夸起他的画来。
沈橘顺着往桌上一瞟,邱凡画的是一颗刺破暮云的树,树枝像手一样直直伸向空中,颇有几分荒诞怪异。画工不错,但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可取之处了。
现在被称之为“青年画家”的人太多,凭借家庭背景混入艺术圈的不少。靠人脉找策展人替自己策划几个画展,作品一挂,就真以为自己成了知名画家。
见沈橘有些嗤之以鼻,邱凡面上的笑意有点挂不住,冷笑:“看沈小姐好像有些不一样的见解?”
未等沈橘开口,姚羽先笑起来,开玩笑似地责怪邱凡:“师兄,她已经很久没画画了,你别为难她。”
说完,邱凡身边的一圈人都笑起来,更有人顺着姚羽的话搭腔:“姚羽,你这么说人家就不对了。就算很久没画画,那也是沈荇的妹妹啊,难道连画的好坏也看不出来吗?”
“这……”姚羽看起来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假模假样看向沈橘:“虽然我知道你不画画了,但邱凡师兄想让你点评一下,你就随意说说吧。没关系,随便说什么都行。”
沈橘几乎要被姚羽这副状似无辜将她推向风口浪尖的模样逗笑了,她说自己很久没画画姚羽就信了,该是有多自信?
她确实很久没接触过艺术门类的绘画,但不代表她就把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姚羽多半有后招等着她,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被他们强行辩驳一番吧?
但此时她不能怂。
沈橘正欲开口,谢行舟倒是笑起来。不着痕迹将沈橘往身后拉了拉,看起来儒雅翩翩,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如他外表那边温和无害:
“既然如此,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邱先生。”
“因为树叶透光,所以投在被掩蔽叶子上的不是极暗的影子,而是淡淡的影子。第1片树叶下,第2片叶子的暗度是第3片叶子的二分之一。因为上面有2片叶子遮挡,第3片叶子也会投下影子,以此类推,以致无穷。”谢行舟唇角微微扬起,慢条斯理:”恕我眼拙,没有在邱先生的树叶上看出富有层次的阴影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