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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页(第1页)

既然oon全身心信任的恩人、主子形象崩塌,那么不正是趁人之危收买人心的绝佳时机?宋晟心情很好,他迅速地在心里盘算一圈,如何循序渐进、恩威并施、迂回拿捏……以至于骗身骗心,这些不正是他这十几年最擅长的事情吗?不过,以往这样的手段只是政客用来排除异己明争暗斗的花招,他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需要用在某一个特定的与权力无关的个体身上。

他不着痕迹地往环绕在自己腰腹的手上瞄了一眼,暗叹:算了,小孩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才会被一个虚头巴脑虚张声势的苟且之辈耍得团团转。说到底,一个替权贵卖命的走狗而已,连场内斗也搞不定,怎么跟他比?

他就屈尊降贵一回好了,让孩子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一手遮天为所欲为。宋晟自己未曾察觉,他此刻抑制不住地勾着唇角御风而行的形象,有多么地违和与中二。

他一路奔驰,路过埋伏在暗处的自己人,畅通无阻地将摩托车帅气地甩了个尾,停到别墅僻静空旷的院子里。

“下来。”他等了几秒,身后人没有动作。

“没抱够?”宋晟恶劣地哂笑一声,依然未有回应。

他猛地心房一颤,使劲解开oon绞在一起的双手,将人从背后扒了下来。他一眼扫到,青年腹部赫然的弹孔,血似乎已经流干。

他后知后觉,目眦欲裂,是oon突兀地撞他那一下,替他挡了子弹。

人心叵测

宋晟的慌张与震颤只延续了一秒钟,临危不乱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他将青年打横抄了起来,步伐稳健地抱进房间。他招来在附近待命的医生,声音沉稳清晰地交代着受伤时间和过程。

医生在他的要求下,迅速麻醉,直接手术。万幸子弹没有伤及重要脏器,但青年大量失血,要不是血浆准备充分,兼之宋晟选择了最近的落脚地,恐怕早就无力回天。

宋晟一直站在临时隔离用作手术的房间之外,百思不得其解。

他周身威压过甚,没有人敢凑到近前。直到手术顺利完成,医生汇报完毕,他才将守在一旁的心腹凯文叫了过来。

截止到这一刻之前,他有震惊,有困惑,有怀疑,但他并不是太在意。像oon这种冲动嚣张的年轻人,他见得多了。他们往往容易被利用更容易被策反。虽然到现在为止,他还不能够确认,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被当做棋子利用的巧合,还是刻意接近他,尚有别的打算。但其实初衷如何并不重要,宋晟有意愿且有信心,即便是后一种,他也有千百种令其幡然悔悟改弦更张的办法。

青年替他挡枪的行为,可以理解为头脑发热一时冲动,也可以认为是固执的投桃报李一命还一命,他们这些刀尖上舔血的“江湖人士”最讲究两不相欠……宋晟试图去解析他的行为动机,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合理性,但他却始终无法苟同,别说是以上两个在他眼里无比荒谬得不偿失的缘由,就算是别有所图,打算拼死一搏接近他,在宋晟看来也是极其不聪明不划算的。

且不说人死了万事皆休,没有什么执迷不悟的目的是值得付出生命为代价的。何况,如果真是那样,他更要替青年唏嘘不值,他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想从他这里得到金钱物质上的回报尚且有那么些许可能性。若是企图建立信任,从而图谋更多,怕只能是徒劳。

不管青年背后站的是什么人,是那个藏头露尾的大当家的,还是他的仇人政敌,若是确切有这个人的话,宋晟真替青年悲哀,最起码这个人完全做不到知己知彼对症下药。他的表面斯文温和,实则冷酷凉薄,在本国政坛算不上什么秘密。毕竟,往他身边塞人,妄图建立所谓的感情纠葛,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徒劳手段,已经好多年不曾有人再试过。

思及此,宋晟觑向病床上苍白青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怜悯。

当凯文向他汇报了一个情况之后,他又迅速地收回了那一丁点儿怜悯,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人们都说政客的心是橡皮泥做的,可以随着企图心与目的的变化,随意搓圆捏扁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而宋晟作为其中的佼佼者,风姿非凡仪表堂堂,十几岁的时候就在联合国的青少年大会上展露锋芒,被吹捧为冉冉升起的新星,更是在三年前,以二十五岁的破天荒年龄成为本国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国会议员,没有人不赞叹,他天生就是为政坛而生。

宋晟自忖,他最天赋异禀之处,不在于山崩于前岿然不动,而是无论主动或是被动产生了任何普通人的七情六欲,他都能够根据需求,用理性去游刃有余地束缚与运用。他会在慈善晚宴上泪光隐忍,观之者无不被他强烈的共情能力所折服。他也能在战争动员大会上振臂高呼,好像恨不得将自己化作身先士卒的枪炮,慷慨激昂。然后,在达到了目的之后,即刻抽离,仿佛那些情绪只是落在衣袖上的一片灰尘,随手一弹,灰飞烟灭,连渣滓都不剩。

所以,在获悉重大变故之后,他收回了之前所有的揣测与估量,让一切回到原点。

在他离开贫民窟藏匿的那栋平房五分三十八秒之后,一枚精准打击的卫星制导滑翔炸弹从天而降,入地三尺,方圆十米寸草不留。果断而精确,差一点儿便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地球上,连隔壁远一点的邻居也不必惊动。

宋晟从头开始梳理,首先是时间,要不是他临时起意不到三分钟就追了出去,那么无论是改换哪一个落脚点,他恐怕都不会那么快离开,这枚恰逢其时的导弹毋庸置疑就是为他量身定做,几乎得逞。其次,再分析泄密渠道,无非oon与匡舟两边。地方是oon指定的,他提前离开且劝阻宋晟随行,无疑嫌疑最大。而匡舟当时与他在一起,要死也跑不了,当然不排除背后指使者卸磨杀驴的可能性。

可若是算计他性命,刚才又何必多此一举?

宋晟将发散地目光收回来,重新聚焦到病床上由于麻药药效作用尚处昏迷状态的青年身上。干净利索的黑色寸头,发茬坚硬,摸一下扎手。脸型几乎巴掌大,大概很上镜。皮肤底子偏白,但能看出早些年风餐露宿的痕迹。鼻梁高挺,樱桃小口,失血的唇瓣紧紧抿着。自从偶然邂逅以来,青年在他面前始终是鲜活的生动的,像是一只不知疲倦的小兽,即便受了重伤,照旧嚣张又暴躁地蹦跶。现在,昏睡中的青年终于消停下来,安静的面容很具有欺骗性,显得很小很单纯。

宋晟走进房间,用手指捏住oon面颊,狠狠地拧了一把。他表情玩味,带着一抹捉摸不定的盎然情趣。就好似猎人在狩猎途中意外遇到了珍稀物种,舍不得直接捕获,非要戏谑逗弄一番,倒要看看稀罕在什么地方。宋晟不得不承认,他对青年的兴趣前所未有地增加,他非常想要揭开画皮,看看他到底真的是愚蠢到被屡次利用而一腔孤勇,还是演技实在太好,与他背后的同谋者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一端,宋晟尚在捕风捉影条分缕析,与此同时,几十公里之外,刚刚带着一老一小死里逃生仓皇落脚的匡舟更加心烦意乱。

他安置好客人之后,先是在第一时间向宋晟发送了任务报告,并请示下一步行动。宋晟暂时没有回复,这种情况他已经习惯了。他知道宋晟并不真的信任任何人,但他自认为对得起自己的薪酬,问心无愧。而且,除了为人有些阴晴不定且霸道之外,宋晟其实是个不错的老板。出手大方,奖罚分明,对他也颇为倚重。

匡舟是个知足的性子,当初他在非洲矿上得罪了人,被裹着麻袋扔到供有钱人玩乐的猎场,谁知因祸得福,在遇到老虎狮子之前,想被人救了下来。不仅获救,他在诚实地叙述了经历之后,还获赠一张机票和一份工作合同。当他回到本地,进入拳场,他简直满足得不得了,这工作他不但擅长,且收入不菲,比在非洲矿井上被人抽着鞭子劳作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所以,对那位只遥遥看到个背影的恩人,他感恩戴德没齿难忘。原本他以为,在拳场一年一年打下来,到打不动为止,攒下点儿积蓄做个小买卖,就算他这辈子否极泰来。谁知,这人要是开了运,好日子挡都挡不住。他才出场不到半年,就被宋晟看上了,提出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匡舟说不动心是假的,那么体面的职业,收入在他看来就是中彩票一样,至于风险,哪里没有,他们这里每年死在拳台上的也不算罕见。但他没有私自答应,他念着大当家的救命之恩,又签了合同,不能违约。谁知,老板打了个电话请示,大当家的痛快应允,连违约金都只开了个象征性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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