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呢?长得跟肉土很像,但是又不是肉土……且慢!伍依依心思一亮,忽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点——她脑中的警报声!每当杀意靠近她时,警报声就会响起,前两次遭到肉土袭击时警报声都有响起过,但今天没有,哪怕她最后启动契印死咒,警报声也悄寂无声。所以,那只肉怪从来都没想过要杀她,它故意装作凶狠的模样,其实是……求死!“主人,主人!看阿墨给你带什么来了!”阿墨和铃儿的脚步声打断伍依依的思索,她走出内室,看到两人手里都捧着一个西瓜,有半个水桶一样大了。“哪来的西瓜?”“是阿墨宫长种的,他说大人您喜欢。”铃儿笑盈盈地答道,抱着西瓜拍了拍。“你会种西瓜了?”伍依依淡淡瞥了眼阿墨,满脸的不信。“主人可别瞧不起我,你走后的这一百年,阿墨学到的本事可多了呢!种几个西瓜算什么!”伍依依轻笑,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又叫铃儿把西瓜抱去小厨房切好拿过来。阿墨乖顺地走到伍依依身后,替她捶背捏肩。阿墨虽然是一只小羊羔,但是他从小就在勾栏瓦舍里长大的,人情世故方面那是学得比人还精,很多时候你甚至都不用打眼色,他就知道你需要什么。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容易恃宠生娇,时不时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折腾一回。不过伍依依还是挺喜欢跟阿墨待在一起的,他没什么坏心眼儿,长得也不错,赏心悦目,更重要的是,阿墨唱曲儿好听,声音比百灵鸟还清脆甘甜。伍依依在玄灵宫里无聊的时光,大部分都是在阿墨的歌声中打发度过的。其实青辞的声音也好听,不过他好像不喜欢唱歌,他只会静静地待在一旁,让他多说两句话都不容易。伍依依羽睫微闪,又抿了口茶,随意问道:“阿墨,青辞呢?今天怎么没见到他?”阿墨瘪嘴,不情不愿地答道:“不知道,还没回来吧。”伍依依皱眉:“他不在玄灵宫吗?”“前两日好像下山去了,估计是去处理南山的事吧。”伍依依想起来了,那天在玄灵殿有个侍卫禀报说南山脚闯进了人族,都过了十多天了,这件事竟然还没有解决吗?听见青辞不在宫里,伍依依的心情一下子就低沉不少,真是奇怪,怎么以前不觉得小狐狸那么重要!“阿墨,我,问你件事,你可不许瞒我。”伍依依暗暗摩挲着指腹,目光闪闪烁烁。“主人你说,阿墨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离开的这一百年里,青辞他……他有没有认别的人当主人?”“啊?”阿墨惊讶地转了转眼珠,“玄灵宫的人族只有主人啊,哪会有别的人类?”“不一定是玄灵宫里的人啊,山下的呢?他有没有与别人结契?”不知怎么,伍依依的心突然悬了起来,生怕阿墨点头应是,她的心就会扑腾一下,从万丈高崖直直跌落,摔得粉碎。“那我就不知道了,那只狐狸整天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哪会知道他在山下做过什么事!”不知秋思落谁家伍依依那颗悬着的心微微靠上了崖壁,暂时稳定了下来。不过又想起在元神之境看到的场景和那天刺杀他时一闪而过的契印,伍依依觉得别扭之极,却又找不到症结所在。思忖良久,她觉得是自己有心里洁癖,不太想接受与别人结契的妖灵。都说一仆难事二主,他既都与别的人结契了,伍依依再留着青辞也觉得奇怪。强扭的瓜不甜,若是青辞真的心甘情愿与别的人结成契约,她放他走便是,大不了她还有阿墨陪着呢!深夜,院外蛐蛐虫鸣的声音清脆可闻,伍依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都不见睡意。脑中时不时飘过青辞的身影,他那碧蓝色的眼眸,温驯灵动,蓝青色的秀发,飘逸飒爽,还有身上飘散的那种青竹的幽香,浅淡却醉人。思念在深夜里悄无声息地滋长,无止无休。伍依依再一次翻身面向窗外,侧身只手撑着脑袋,望着近如圆盘的明月,神思悠悠荡开。“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伍依依将诗句喃喃吟诵出口,嘴角溢出几分甜蜜的笑意。记得当年去到中原的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半夜拉着青辞去房顶上看月亮。说来也很可笑,当初就是因为渴慕中原的繁华昌盛,才不远万里地跑去一饱眼福,可在那待了没多久,伍依依就觉得有些腻了。中原是热闹,白天商铺走贩吆喝不断,晚上歌舞曲声连绵不绝,京城那条正街上来往的行人都没断过,红灿灿的灯火亮了一夜又一夜,昼夜不分。伍依依是喜欢热闹的,但身边还有个青辞,许是当年被人族苛待留下了阴影,他在人多的地方会显得很不安。伍依依也不忍心逼他,于是只能把青辞留在家里,每天一个人跑到街上去逛几个时辰再赶回来讲给青辞听。待了大半个月,她就嫌无聊了,一个人吃,一个人玩,一个人听故事,一个人赏焰火……从前没觉得有什么,但跟青辞待的时间久了,突然没有他在身边跟着,伍依依总觉得缺点滋味儿。后来再回想起那段时光,留在伍依依记忆中的不是中原的火烛银花,也不是中原的倾国佳人,是那里的月亮……还有月下的他,月缺月盈,阴晴风雨,每一夜都有不同的风景。“阿辞,我们换个地方吧,中原太吵了。”伍依依在掌心轻搭着百骨扇,对青辞说道。“好。”他依旧简短而乖巧地答。伍依依认真看了他一眼,坐起身,往青辞身边靠了靠:“阿辞,你怎么什么都听我的,你就没有想去的地方吗?”她刚刚喝了一大坛秋月白,凑近时,青辞还能隐隐闻见一股酒香味,混着她身上独特的幽香,格外的诱人。青辞微微侧开头:“阿辞跟着主人就够了,无所谓在哪儿。”伍依依眯着眼眸,凝视了许久,盯得青辞半边脸颊都滚烫了起来。“主人……”“嘘!”伍依依按住青辞的柔唇,气息扑撒在他的耳根处,激起一阵战栗。“你愿意跟着我,是因为契印的关系?”青辞皱眉,看向她的目光中有些茫然,但也没否认。“呵,果然!”她松开了手,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说不出是不是失望,“男人都是负心汉,一个比一个更不可靠!”说完,又猛灌了一口烈酒。青辞愣愣看了会儿,终于回过了神来:“阿辞不是男人,阿辞是小狐狸!”他一本正经说自己不是男人的时候显得有些滑稽诙谐,看得伍依依差点将口中的酒直接喷了出来。她轻轻笑了笑,迷人的星眸斜斜地扫过他的鼻尖,“小狐狸?小狐狸就不会背叛我了吗?”没等青辞回答,伍依依自顾自地移开了目光,摇摇头,“是谁都一样,你们都藏着其他的心思,都是想利用我,等到我没什么价值后,再一脚把我踢掉。”“奶奶是这样,罗青峰是这样,师父也是这样……”她像是醉了,一边小声念着,一边倒在屋顶上。“青辞,要是我不给你解开契印,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背叛我了?”青辞猝不及防对上伍依依略带凉意的眸光。这还是青辞第一次从她的眼神里看到这样的神情,清淡雅净的星眸中藏伏着阴冷沁骨的寒意,似悲似痛,若忧若惧,像是有什么极其为难的事摆在面前逼她做出抉择。夜风呼啸,踮脚踏过屋檐下的风铃,“叮叮铃铃”的脆响在深夜中格外清越。皎月当空,落在伍依依悲切的眸中更显惨淡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