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你怎么起来了?天亮了吗?”伍依依失笑,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以后困了就回房睡,不必一直守着我。”铃儿适才清醒,甩了甩头:“不困不困,大人身体可好了?需不需要找医官?”“不用了,本大人能耐大着呢,那点小伤不算什么!”她话虽如此说,但苍白疲倦的神色是骗不了人的。大人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撑着给自己疗伤那么久,应该很辛苦吧!铃儿想着,眼神不禁心疼起来。铃儿是很怕疼的,素日磕着绊着都能偷偷躲起来哭好久,伍依依今天吐血的时候,铃儿是吓得魂都丢了大半,偏偏她现在还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来安慰别人。大人她……真的好不一样啊……“大人,您若是觉得难受,不必在奴婢面前强撑着,别人不心疼,奴婢、奴婢心疼您!”铃儿才从梦里醒来,思绪还有些迷糊,借着夜色把深藏在心底的话忍不住都说了出来。一出口,她也愣了愣,慌忙摆手解释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是想说……”“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好心。”伍依依按住铃儿的小脑袋揉了揉,笑道,“铃儿,在我面前你不用小心翼翼的,我脾气虽然差点,但也不是善恶不分之人,对我好的人我都记着的!”铃儿觉得伍依依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温柔,跟她往常的模样一点也不一样,像是三月的桃花,又像是八月的芙蓉,灿烂绝艳中又带着娇柔温雅。“大人长得真好看!”伍依依倒也不谦虚,挑眉轻笑:“那是当然!”而后搂过铃儿的窄肩,亲昵地点点她的鼻尖,“你放心,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本大人你也差不到哪儿去!”铃儿弯着嘴角哈哈傻笑,但见伍依依的目光时不时瞟向院子外面,好像是在找什么一样。“大人是丢什么东西了吗?”“啊?没、没有……”伍依依窘迫地揉了揉鼻端,抱紧双臂搓了搓,“刚刚院子外吹过一阵夜风,还挺冷的哈哈……”铃儿灵光一闪,眼神蹭的一下亮了起来:“大人莫不是在找圣主?”伍依依身子一僵,眸光莫名有些慌乱,连忙挥挥手:“不是不是,我、我没事、找他做什么……不早了,你快歇着去吧,乖,去吧去吧!”连哄带劝地送走了铃儿,伍依依神色倦怠地靠在房门上长舒了口气,被发现心思的那一瞬间,她的脸颊像是被烧红的火钳子一样发烫。铃儿这么一闹,她也没心思出去找人了,加上累了一天,如今筋疲力乏,懒懒地倒在血玉床上,眼皮倦沉,神思却清畅明晰起来。不知不觉又想到昨天的小狐狸,其实……抱着他睡的感觉还是挺好的。记得以前在那间小破屋的时候,因为屋子太破,一到下雨天屋子就漏水。青辞睡的地方正好在漏洞下,于是每当下雨天小狐狸就会跑过来挨着伍依依睡。那张床很小,勉强只能睡下一个人,伍依依开始不太习惯与人挤着,老把青辞挤到床沿边上,有时候睡到半夜还会掉下来。青辞也不嫌弃,但为了不打扰伍依依休息,他爬上床后就会变回狐狸,然后缩成一团躺在床沿边上。还记得他碧蓝色的眼珠像两颗水光莹润的宝石,目光温柔得犹比朦胧的月光,看得人心尖一恍,如坠云山。他烟青色的毛犹为修长柔软,摸上去比蜀州的锦缎还滑,比天上的云朵还绵柔,爱不释手,加上还能起到保暖的作用,没过多久,伍依依欣然接受了抱着他睡觉的事情。以至后来就算没下雨她也经常会把青辞“诱拐”上床,不为别的,就是手心有点发痒。不过……从什么起,小狐狸好像不怎么喜欢变回原身了。她好像忘了些什么伍依依双手叠在脑后,仰头望着悬挂的绸纱,清风吹起纱罩悠悠飘动,眼睫一张一合,往日的记忆在黑夜中时隐时现,时近时远。她记得自己好像还问过他原因的,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伍依依揉揉太阳穴,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忘了些什么呢……她的记性确实不算很好,可关于小狐狸的事,她总是不免多留心一点。思绪开始迷糊,往日与当前的情形开始牵扯,陌生的、熟悉的面孔在脑海中晃来晃去。伍依依沉沉地闭上了眼,跟着周公让心神飘飘悠悠地荡进了海里、荡进了深山,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她好像在找什么,因为心的位置空了一块,像是被人用铁锹铲走了一样,留下一个深坑,空空荡荡。还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她……院外的桂花开得更张扬了,金色的银铃儿藏在灌木丛中笑得灿烂,忽然垂下一只宽袖,从中拂过去时被花枝绊住了袖沿。袖中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细长修直的玉手,轻轻移开了花枝,略一停留,桂花的香气在他身上又浓郁了几分。青辞趁着宁夜悄悄来到伍依依的房间外,见她已经安睡,微微弯了下嘴角,骤而身形一变,化成一只烟青色的小狐狸从窗口跃了进去。青狐在床下转了一圈,两颗碧蓝色的眼珠溜溜地转了转,鼻头对着床身点点,而后身子一跳,发出一点极弱的声响,像是棉花不小心碰到了耳廓一样。他翻上了床沿,小心翼翼地跨过床上女子的手臂,卷过蓬松柔软的尾巴,缩紧身子圈成一个毛团,脑袋靠着伍依依。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心满意足地睡去了。夜色更加黑沉了下来,廊下的灯火熄了,几点星光在夜色中悄然绽放。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女子在梦中笑了笑,脑袋微微偏向青狐,垂在旁边的手往里收了收。一夜好梦。距离上次跟宋扬城比武又是几天过去了,伍依依这几日在玄灵宫就没闲着,成天惹是生非,上至将军重臣,下至丫鬟小吏,一个个都恨不得远而避之,生怕沾惹到自己。他们也看出来了,这位大人表面上是圣主的臣下,实际上就是他的祖宗,大人就是把玄灵宫翻了个底,圣主估计怕她累着还要给她找人手呢!青辞扶额,看着旁边摆放的比人高的奏疏,里面有一半都是关于她惹下的祸端。问题说大也不大,无非就是掀了谁家的屋顶,拐了哪家的衣裙做稻草人之类,可就是这一桩桩无理取闹的小事,闹得最近的玄灵宫上下不安,要不是他故意压下,暗中善后不少,关于讨骂她的声音估计要彻夜不休了。她故意闹事的原因青辞也清楚,无非是对自己的某些安排不满,犟不过他就一个劲儿地折腾他。伍依依这几日气恼极了,也不知道小狐狸的脑子里想的什么,每日去哪儿都要叫上她,其他时间跟着也就算了,主要是小狐狸的作息也太规律了,尤其是清晨,起得比鸡都早。伍依依一个追求天亮自然醒的人每日被迫顶着睡眼起床,就是天大的痛苦也不过如此了。而且她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表面上她是青辞的贴身护卫,但实际上看起来却像是自己在被他变相圈禁。去哪儿都得先给他报备,他得同意了自己才能去,这也就算了,小狐狸还给她规定了时间,若是不在规定时辰里回来,她将失去加倍光阴的人身自由。她一个最讨厌规矩的人怎么可能会乖乖听话!“玄灵宫不养闲人,你若是做不了贴身护卫,那只剩一个圣主夫人的位置了?”青辞挑挑眉,得意又挑衅地看着伍依依。伍依依震惊得止住口,脸色灰了又白,最后惊惶错愕地跑开了。从那以后,伍依依一旦开始抱怨对于该职位的不满,青辞就会用这句话来堵她,一次两次就忍了,他三次四次就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