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你也莫要进屋了。”云舒君拉着他的衣袖。
“为,为何?”
江仲远盯着那双山水明净的眸子,一个劲地发愣。
云舒君缓缓道:“我且问你,侯爷是何时发现侯夫人男扮女装的?”
江仲远的记忆飘到从前,“几个月前,侯夫人不慎闯进侯爷书房,被暗卫所伤。那时,被大夫诊脉,诊出是男儿身。”
云舒君嗯了一声,又道:“彼时,侯爷可与侯夫人捅破了窗户纸,怒火滔天?”
江仲远想了想,道:“不曾。。。。。。”
“那如今,侯夫人既未暴露身份,又未再上屋揭瓦,比刚来时规矩太多,更何况,还在为难之际,为救侯爷挺身而出。而这时,侯爷却大发雷霆,你可知为何?”
江仲远越听越糊涂,“为,为何?”
云舒君拿扇骨敲了一下他的脑门,缓缓道:“侯爷并非是真的发怒,而是想让这怒火,被侯夫人看见。而侯夫人知晓自己穿了帮,也恰恰只是侯爷,想让他知晓。”
江仲远似懂非懂,总觉得仿佛看到了真相,又摸不真切,“这又是何道理?”
云舒君凑近他,语气变得神秘:“因为侯爷爱面子,不想剖白了自己的心思,只端了架子,让侯夫人靠上去。”
他说完这话,见跟前的人终于不动了,才慢悠悠地打开玉折扇,“侯爷可不像某人,丁点儿的心思都要拿出来说许久。”
江仲远终于听懂了其间真理,恍然挠了挠头,“原来如此。。。。。。”
半晌后,又反应过来云舒君最后一句话在说他,才又嘴硬着辩解:“我何时丁点儿的心思要说很久了?”
云舒君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叹道:
“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来给我送夜宵,从窗户翻进来,非要抱着我说‘云舒我好想你’,还有谁每次出去执行任务之前,皆要来找我,说‘我这一去断要很多日,我必日夜牵挂你’,还有那——”
他调笑的话说到一半,嘴唇便被某人捂住,八尺高的壮汉面红耳赤得像个大姑娘,“你,你莫再说了!”
云舒君瞧着他局促的样子,心里痒痒的,眼神如化开的春水,欲再说两句调戏的话,却被院门口的一声惊呼打断。
“侯爷——您万万息怒啊!”
两人皆是一愕,循声看去,只见老管家正兜着袖子跑进来,大有一副以死进言的势头。
不用说,又是跟江仲远一样,怕方羿做出哪些伤害安戈之事的。
于是赶忙上前阻拦,“管家,你怎的来了?”
老管家急得两手发颤,“江大人,您快快让小人进去。小人大老远就听到他们争吵,这架势活脱脱要掀房子了!小人伺候侯爷多年,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如今闹这么大,咱们要再不进去劝诫着,要是缺了胳膊断了腿,可如何是好啊!”
江仲远拦着不让他过,道:“管家放心,侯爷与侯夫人只是刚度过生死难关,那个,太高兴了!故而,闹着玩呢。”
管家一副你唬鬼的表情,指着江仲远的鼻子,怒道:“你当我人老了,心也愚钝了么!侯夫人搭救侯爷于生死之间,现下才刚刚苏醒,即便有天大的过错,侯爷也不该责罚于她!你们没听见么?侯夫人的声音都变了,这该是何等的惊恐!”(安戈:呸!那只是我没有吃变声丸!)
江仲远的眉毛愁成了八字,“管家,我跟你保证,侯爷没有责罚侯夫人,待会儿侯夫人出来之时,保证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江大人,您是侍卫统领,常年跟着侯爷,断然处处为他着想。但侯夫人一介弱女子,千里迢迢从未国嫁到咱们这儿来,其间多少辛酸,您为何就不能体谅体谅她?”
老头子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去。
江仲远急得直跺脚,嘴皮子抽了半天也找不到说法。
末了,还是云舒君眼珠子一转,将人劝住:
“管家,你非要进去,咱们也不拦着。但若到时候侯爷错怪了你,以为侯夫人收买下人,结党营私,彼时没罪也成了有罪,你,不成火上浇油了么?”
慢悠悠的一句话,温和细润,一个重字也没有,却鞭辟入里,直直说进了管家心头。
老头子兜着袖子踌躇半晌,在门口从石阶走到门槛,又从门槛退到石阶,来来回回十几次,终于弃了“抵死进言”的想法,跟两人一块儿坐下,候着方羿出来。
喜鹊驻足在弧度优美的檐角,对着白日欢快啼鸣,末了瞧见远处掠过的雌喜鹊,忙不迭地追慕了过去。
有人喜,自然有人忧。
方羿走后,安戈好不容易穿好裤子,缩在被窝里,捂着他险些失去的小安戈顾影自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