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它们更适合弹奏,”威尔声调不稳地说。听到自己的嗓音融入其他人的音乐中去,他差点忍不住呕吐出来。哦,天哪,他是一把大提琴。他将涌上喉间的胆汁干咽回去。吐得一塌糊涂也会引人侧目的。
发现自己回到了开始的地方,威尔凝视着那具尸体,那把骨头与腐肉的乐器,他脑海中的杀手暂时接管了这支管弦乐队片刻。“只有把你打开才能发出一点像样的声音来。”
所有人都暂停下来,以各自不同的原因注视威尔。从在场观众中反馈回来的感情波动涵盖了自恐惧、不适、到着迷的范围,最奇怪的是,还有汉尼拔的兴味,尽管威尔知道自己是唯一能从阿尔法的平静面容上看出这一点的人。共情者清楚意识到自己刚刚迸出了某些反常的话语,忧心忡忡地回归到自我。羞辱又困窘地,威尔意识到同事们在汉尼拔严厉的眼神下都保持了沉默,他的力量让他们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威尔双手捂住脸,努力让自己不要在工作场合、更不要在同事面前呕吐出来,那只会让自己进一步蒙羞。但他的胃根本就不听话,痛如刀绞。有冰凉的东西轻轻碰到了威尔泛白的指节,欧米伽抬眼望去,发现汉尼拔递给他一杯水。威尔没有伸手接它,于是汉尼拔将玻璃杯凑到威尔唇间,另一只手稳稳握住欧米伽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直到舌头接触到水分威尔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口渴,他靠近汉尼拔的碰触,没去在意这种亲密在工作场合是否有些不合时宜。威尔知道如果杰克看到了,那他们就永远摆脱不了这个笑柄了。
“你从事它却不能弹好它,于是他放倒你并演奏你。”贝弗利小心地开口说道。如果在不同的人生中,如果他们都是另外的人,威尔觉得自己说不定真的可以爱上她。他知道作为贝塔,想要支持他、甚至保护他是她天性使然,但这也不会让他对她的喜爱更少一些。
将手中空杯放到一边,汉尼拔双手放在自己的配偶身上,发现欧米伽有些瑟瑟发抖。这个崭新的杀手在威尔心中造成的负担已经开始对他造成伤害。汉尼拔仍然能听到大提琴制造者的乐声在威尔心底如同背景音乐一般回荡。他本人并未因此受到影响,但是显而易见,威尔已经被这接连的音符渐渐侵蚀到了根基。汉尼拔将手指插入威尔的皮革项圈下方,抚摸那里仍在愈合当中的连结印迹,并对威尔施加了一些控制力,干扰在欧米伽意识中不断循环的乐曲。叫他满心喜悦的是,威尔默许了他,他的伴侣欣慰地在自己的阿尔法身边完全放下了防备。
“他在弹奏之前还花工夫漂白了声带,”泽勒说。威尔的精神世界已经开始平静下来,泽勒听起来更像他自己了,而不是一件乐器。威尔松了一大口气,站起身,离开汉尼拔身边,加入同事中去。威尔安心地注意到自己的阿尔法对被挣脱双手的举动并未感到恼怒,倒是有几分开心。
“并不是漂白。是为了增加弹性。”威尔舒了口气,他听起来坚强多了,心理平衡之后。
“他以制造肠线同样的方法处理声带。”贝弗利的话遇到了好几双探究的眼神,他们似乎想问点什么,又怕被视为太过种族主义而显得有些不恰当。贝弗利对他们翻了个白眼,让男人们知道她才不在意他们的看法。“没错,我会拉小提琴。”
“那你改天一定要为我们表演一次,”汉尼拔的的浅笑得到贝塔的微笑以对。“只有拥有热情与相当程度的生活激情才能真正奏好小提琴。两者你都毫不或缺。”
“伶牙俐齿。再多恭维几句说不定我真会考虑污染你们的耳朵。”贝弗利哈哈大笑,“我只说会拉,可没说能拉好。天赋跟热情同样重要,甚至更甚。”
“他两者都不缺。还有冷静的操作。以及自信。”威尔以双眸摄入更多眼前关于制作工艺的细节。“他从前杀过人。”
“类似这个?”普赖斯小心翼翼地询问,不愿想象有更多类似管弦乐队谋杀案的尸体。
“不,跟这个不一样。这是一名娴熟的音乐家试图制造一件新乐器。”威尔嘟哝着,从腐烂的大提琴身边走开,嗓音听在自己耳朵里都觉得疲惫不堪。音乐声回来了,渗入他四肢百骸之中,像是奇怪的狐火以噪音代替幽光纠缠着他。一只手来到腰侧引导威尔出门,欧米伽意识到汉尼拔正引领着他,他为此打心底里感到感激。他开不了车,找不到回家的路,也做不到任何正常人能做到的事,至少目前不行。他只能够离开,这样就好了。
“别忘了晚餐,医生!”是威尔分别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在他被卷入音乐与声音的浪潮,几乎被它淹没之前。威尔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只希望自己不要因为昏迷过去遭受到更多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