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日日在山上修炼,却不知人间疾苦。听黄羿舒这么说,只怕这一场雪灾下来,死伤无数。而云都门这里情况还算可以了,再往北方情况更为严峻--审言他现在怎么样了?几人在谈论药材问题的时候,沈菊年耳尖地听到几个弟子在低声嘀咕,说是粮食迟迟未到,粥已经越煮越稀了。这一次的粮食是从无锡几地运来,照理说,二十号应该就会到了金陵,然后便传动由陆路运输至云都门,最多不超过七日便会到达。但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天了,而前方还没有消息传来。“不会是遇上劫匪了吧?”一个弟子担心地说。“这种年节,最容易遇上饥民劫粮。”“便是遇上饥民劫粮,我们剑宗气宗派出了二十几个高手,难道会打不过那饥民?”另一个弟子反驳道。“或者是被大雪阻了路?”“这一路行来多是平野,没有隘口山路,应该不至于吧?”怕被外面的百姓听到引起恐慌,两个弟子小声说着,也是沈菊年耳力好才听得一清二楚。这段时间来,云都门的弟子进进出出十分忙碌,隐约有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似乎不只是救灾这么简单,但具体为何事,想必是高度机密,沈菊年也无从得知。沈菊年三人带起伤药,一人一骑向北而去后不久,便突然见一骑飞奔而来,到了粥厂之前仍未减速,马头一掉,径直奔向另一个方向,人却飞离马背,一刻不停地奔上山。几个眼力好的弟子惊呼道:“元姬师姐!”黄羿舒也怔了一下:“元姬师妹?她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又她背上似乎受了伤,有血迹,颜色深,已经凝结了,受伤时间应该不短,却没有时间包扎--难道路上真的有人劫粮了!饥民断然不可能有力气向云都门的高级弟子劫粮,二十几个弟子,却只有元姬一人回来,其他人呢?黄羿舒眉心渐锁。只怕出大事了。|网友西瓜滚来滚去手打,转载请注明|txt99云都卷荒年的考验叶寻闻讯赶到太极广场,见正殿外围了不少人,正想上前,便见清央从殿内走了出来,狐狸眼睛一眯一扫,冷声道:“都给我回自己房间去!”笑面狐狸不笑了,几个弟子一哆嗦,立刻散了开去。最外围的柳凝烟也缩了缩脖子,不敢上前了,拉住一个女弟子问道:“刚回来的是元姬师姐吗?”那弟子点了点头,说道:“元姬似乎受了伤,提了一口气奔到正殿,只说了一句‘有人埋伏劫粮’便晕了过去。”埋伏?“那禾姐呢?清苒师叔不是也去了吗?”柳凝烟急问道,小脸上满是焦虑担忧。“这我就不清楚了。”那弟子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清苒是玉衡堂的堂主,闫一禾是玉衡堂的执事,也是叶寻的妻子。柳凝烟和闫一禾感情极深,情同姐妹,眼见玉衡堂的元姬身受重伤,闫一禾等人生死未卜,不脸煞白,眼眶泛红。忽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去,却是叶寻。“大秋……”柳凝烟含着泪看他。叶寻方才必然已经听到了这些事,脸色不太好,却仍是安慰柳凝烟。“别担心,有清苒师叔在呢。”“元成!”清央远远站在台阶之上,对叶寻唤了一声,“跟我来!”说罢转身进了殿。叶寻一怔之后,随即面色凝重地跟了上去,不多时,便又有另一队弟子行色匆匆地离开云都门。柳凝烟缠着叶寻问闫一禾的事,叶寻揉了揉她的脑袋,有些疲惫地安慰道:“你放心吧,你禾姐不会有事的。”他手中捏着张纸,正是这次出任务的弟子名单,除了玉衡堂的几人,还有内门的高级弟子二十几个,除些之外,另有二十几个俗家名姓,却是金陵方面的保镖,其中有一个名字却相对特殊。萧家四少,萧锦琪。这次的粮食其实分为两批,一部分送来云都门,另一部分送到北方,两队人马在骆家庄分开之后才受到伏击。元姬负责的送往云都门的这一批,而萧四少带的队伍继续北上,却不知道是否也遇到埋伏。这样的行动似乎是早有预谋,不像是普通贼寇,反而更像是--官兵!看样子,北方那一队也是难以幸免了。沈菊年三人做普通人打扮,寻荒郊山村一路北上,每到一处,便停留一日半日为村中百姓诊治。村中多有老弱病残之人,身在病中无力远行,因此虽然云都山肢下有粥厂,他们却只能躺在家中慢慢等死。三人只能治病不能救命,虽然治好了他们的病,但身上并无多余粮食,便是她们三人也只是啃着干硬的大饼,分出去之后连自己也没有口粮了。“这附近似乎有一个城镇,我们快马奔去,先买几袋大米,能救一时是一时。待他们恢复体力,便能动身去粥厂了。”柳花苓说。“那好。”洛酥也收起了笑,“我和菊年去,我留下来煎药。”虽说是药三分毒,是毒亦能治病,但对付这些伤寒病,柳花苓终究是比洛酥熟悉一些。三个在这件事上意见达成致,沈菊年和洛酥上了马,立刻便赶往城镇。洛酥见沈菊年面色凝重,眉宇间似乎有一丝疑惑和担忧,开口问道:“你有心事?”沈菊年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师姐,你有没有发现,那个村庄里,几乎没有女人。”洛酥回想一番,也觉得奇怪,“可能是逃了吧。”村中甚少青壮男子,可能是粥厂,可能沦为流民,但女子呢?沈菊年发现比例远远失调,心中不安更胜,但也说不清原因,只有勉强一笑:“可能吧。”城镇中亦显得萧条,两人迅速找到米铺,令人讶异的是,米铺的生意似乎也不怎么好。洛酥没有多想,进门便要了百斤百米。店员懒懒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斗米四百钱,姑娘确定要吗?”四百钱!洛酥还没什么反应,沈菊年脸色却变了,荒年粮价飞涨是自然,但是这粮价岂止是翻番,四百钱一斗,普通农民根本买不起!就算把她们身上身上所有的钱凑到一起,也不够让村里人都喝上一碗粥!洛酥醉心毒术,极少下山,也从未注意过粮价,此时一算,也发现不对劲。皱着眉道:“怎么这么贵?”店员冷笑道:“流年不利,南涝北旱,地主家都没余粮了,我们这里卖的不是米,是命,就这个价,你爱买不买!”除了柳花苓,哪里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洛酥听他这么一说,脸色就变了,下意识地就要扔把毒粉,沈菊年急忙拦下她,“师姐,我们另外合计。”粮价如何也不是店员能做主的。洛酥压了怒火,大步出门,沈菊年随后跟上。一路上百姓或者脸色灰败,或者满脸怨恨,已当“人情汹汹”四个字。“师姐,只怕是南方的粮食调济出了问题。”沈菊年走在她身侧,缓缓说道,“店家抬高粮价也是为求生存。”沈菊年亦经历过荒年,虽不如这一次这么严重,但也知道举凡荒年,通常会出现的几个现象:物价上涨,疫病流行,流民四起。洛酥平日笑眯眯的,此时再也笑不出来,缓下脚步,“他们要生存,难道别人便不用吗?现在怎么办?不如去其他铺看看?”按照那个价格,她们根本买不起粮食。沈菊年摇了摇头。“平日同业相争比低价,但到了这时为了囤积居奇,反而是比谁家价高。城中米铺纵然有低于斗米四百钱的价格,也断然不是我们能承受的高价。”如果一家粮价定低了,必然会引起哄抢,一家米铺若在这时存粮告罄,那基本上可以永远关门了。“南方的粮食,照理说应该运到了吧。”沈菊年眉心微蹙,“我们去客栈打探一下消息,看有什么说法。”洛酥对山下事务不如沈菊年熟悉,便一切听了沈菊年的吩咐。两人进了客栈,看到大堂上三三两两坐了几个人,十分冷清。落座之后,店小二上来招呼,问两人要点什么。沈菊年扫了眼堪比金价的菜价,心里有了个数,便只要了一些大饼作为干粮。店小二撇了撇嘴,哦了一声,懒懒散散地转身离开,又见进来几个财主模样的人,眼睛一亮,上前招呼。那几人说笑一番,其中一人道:“多日没有开荤,来两个荤菜吧。”沈菊年听了几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便转头向另个店小二询问官府赈灾的消息。那一边,店小二得了令,便撩了帘子进后院厨房喊菜句,沈菊年五感过人,分明听到厨房传来女子的哭声,疑惑地转过头看去。洛酥见她说到一半突然转头,也顺着她的方向看去,问到:“有什么不对劲吗?”“有女子的哭声。”沈菊年心上突然发凉。洛酥冷冷一笑:“有笑声才奇了。”“不对!”沈菊年眉头一皱,忽地站起身跑向厨房,洛酥怔了一下,也提步跟上。店小二掀了帘子出来,看一个少女要闯厨房,立刻凶猛地拦住她。“你做什么!”沈菊年不与他废话,在他肩上一推,那店小二便跌到旁边去了,帘子一撩起,随后赶到的洛酥看到里面情况,也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