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碗实在有些小了,淼淼琢磨着明天给他换个铜盂,才不至于委屈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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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淼淼揉了揉红通通的鼻子,依依不舍地从被窝里钻出来。
卫泠已经有所好转,起码伤口不再流血,应当是无大碍。淼淼有些着凉,一连在水里泡那么多天,昨天又湿着衣裳跑来跑去,这会儿有些头重脚轻。
她给卫泠换了一回药,便要到街上去:“我去给你买鱼盆,马上就回来。对了,你要吃什么吗?”
说罢见卫泠没反应,她兀自笑嘻嘻地:“我知道了,你现在不能说话。那我就看着买了。”
她不知道街上有当铺这种店面,一边走在街上,一边琢磨着怎么用合适。直到成衣店掌柜找了她一大堆碎银,她才隐约知道一颗珍珠的价值,喜滋滋地往回走。
昨天的衣裳湿了又干,穿在身上皱巴巴的,她索性换了新衣裳回去。白绫织金短衫配上百鸟纹马面裙,她脚步生风,脚下像有鸟儿翻飞,步履轻盈。小丫头脸上逐渐有了血色,红润干净,嫩生生的能掐出水来。
淼淼捧着铜盂回到客栈,桌上的瓷碗跟她离去时一样,卫泠正静静地躺在里面,模样像时睡着了,眼珠子一动不动的。
淼淼没好吵醒他,这些天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她甚至没来得及问,他便成了现在的样子。说不愧疚的是假的,淼淼低头,掰弄着她从西街买来的红糖发糕,“你要是变不回来了怎么办……”
说着说着,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她抿唇忍住了,慢吞吞地咬了一口发糕,艰涩地咽下。
待卫泠动了之后,淼淼重新给他换了一次药,她似乎在跟卫泠保证,又似乎在跟自己说,“你放心,在你伤好之前,我一定不离开你。”
卫泠动了动尾巴,嘴巴一张一合。淼淼会意,忙不迭给他喂东西吃。
直到将他伺候好了,淼淼这才垂下肩膀,偏头禁不住打了个喷嚏。瞅一眼外面天色,黄昏将至,她本以为着凉并无大碍,熬熬就过去了,未料想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趁着医馆还没关门,淼淼去准备再出去一趟,给自己包些药。
她匆匆跑到楼下,衣袂飞扬,身形灵巧,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彩蝶,眨眼便要从消失不见。行走之间,带来一股浅浅的露水清香。
客栈门口停着一辆车辇,帷幔精致,四角挑琉璃彩球,装饰华贵,一看便知车里坐的不是普通人家。淼淼看了眼,并未多想,绕过车厢便往前走。
从车上下来一人,挡住她的去路。一袭藏蓝荷雁草叶纹长袍赫然映入眼帘,淼淼连忙顿住,后退半步仰起头来,霍地浑身一僵。
杨复就站在她跟前,近看他更加疲惫,眼窝一圈青黑,唯有一双黢黑双眸定定地看着她。
淼淼吃了一惊,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转身便跑。
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起码,现在不能!
然而才跑开两步,便被一双手臂环住,紧紧地禁锢在怀中。杨复的身子微微颤抖,带着震惊与狂喜,“真的是你……”
淼淼定住,傻乎乎地看着前方,连被他勒疼了都不自觉。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杨复抱着她,全然不顾周遭眼神。淼淼动了动,“王爷,我还……”
她还准备去包药呢。
这句话提醒了杨复,他牵着她走向车辇,“先回府。”
闻言淼淼一惊,抗拒地甩开他的手,“不……我不回去。”她要留下来照顾卫泠,况且——
“王爷是不是又要把我交给太子?”
杨复一僵,眸中闪过痛色。
☆、第44日
这无话无疑在他心口捅了一刀。杨复看着被她甩开的手,平时高高在上的王爷,此刻竟露出无助的表情,“我……”
那是他做过最后悔的决定,从此万劫不复。
自从卫泠将她带走后,他一直在太清湖等候,那晚温暖的体温和淡淡清香,一直无法忘怀。回府之后,他的伤口明显重新包扎过了,布料是从女人衣物上撕下来的。明知不可能,他仍旧怀着希冀等下去。
今天有人回禀,说街上有个姑娘用珍珠换钱,目前正住在城西一家客栈中。闻讯杨复立即赶来,未料想真的看见了她。她没有死,正活生生地站在他跟前。
淼淼转身欲跑,“我先走了。”
杨复擒住她手腕,难以置信地凝视她双眸,“究竟怎么回事?告诉本王,你为何没死?”
这是她最怕回答的问题,盖因实在不知如何解释:“我……”踟蹰良久,终究说不出来。
那天她的体温冰冷,呼吸停止,俨然死人模样。宫里太医都来看过了,纷纷表示无力回天,那如今,她该如何解释现在的状况?死而复生,未免太耸人听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