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一时忘了来的目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对方回头,才依依不舍地垂下眼睑。
她眼里爱慕的光芒太盛,杨复有所察觉,想到昨晚袁管事说的那番话,顿时好笑地勾唇。他半侧着身,另一半掩映在冬日银白暖阳中,“听说你半夜睡着了,梦中都在念我的名字?”
哪知他竟然说这些,淼淼一时错愕不已。
那才不是她说的,她从来不会做梦……不过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淼淼便认命地颔首,“是。”
杨复不似昨日那般冷淡,他笑道:“当真喜欢本王?”
淼淼一点迟疑也无,嗯嗯两声点头不迭,“喜欢!”她明亮双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纤长的睫毛忽闪,像振翅欲飞的蝴蝶,灵动活泼。
杨复意味深长:“为何?”
喜欢一个人还有为何?这可难倒了淼淼,她喜欢他,从还是一条松叶锦鲤的时候开始。每天偷看他成了必不可少的事情,若是哪天他没有到湖心亭去,她要难过一整天。为此卫泠不止一次骂她没出息,可淼淼想,她大抵这辈子就这么没出息了,谁教她满心满意都装着他。
这些话,她不能跟杨复说,一番话千转百回堵在嗓子眼儿,淼淼最终低头:“没有为何。”
方才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目下便蔫头耷脑的,杨复凝睇她,“那便是一时兴起了。”
淼淼连忙摇头,着急得不得了,“当然不是,我很认真的!”
小巧五官端的一本正经,引人发笑。从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小丫鬟,胆敢肖想家主便罢了,还得寸进尺地跟他讨价还价,真个稀罕。杨复深沉的眸子端详她片刻,踅身坐到翘头案后,不露声色地转了话题,“你以前在后院做事?”
淼淼怔了怔,气势顿时弱下一大截,“是的。”
杨复摊开桌上河图,淡声问道:“旁人欺负你时,为何不同管事说?”
淼淼双手背在身后,十指无措地绞在一块,嗫喏不已:“我,我不敢说……”
天知道以前的小丫鬟是怎么想的,但仔细想想,无外乎几种原因,胆小懦弱,不想惹事生非。淼淼纠结的模样将她的为难表现得淋漓尽致,杨复动作微顿,拇指在卷上婆娑,“没什么不敢的,日后若再有此事,但说无妨。”
淼淼掀眸觑向他侧脸,期期艾艾:“可以跟你说吗?”
杨复终于偏头看她,眸中深沉,少顷才道:“可以。”
她像得了什么天大的便宜,小脸顿时扬起笑意,粲然狡黠,灿烂的笑脸直直撞进人心里。
*
云晋斋的书晒完后,淼淼彻底闲了下来,只需等待傍晚再搬回阁楼便是。
杨复跟前不需要人伺候,她只端了一回茶水,便被他支使出去。乐山乐水木头一样杵在门口,同他们说话也不搭理,淼淼极没意思。
偶尔路过廊下房栊,透过绡纱能觑见里头挺拔修长的身影,淼淼驻足,垫起脚尖偷看里头的人。她只能看到半个侧脸,隔着一层看不真切,饶是如此她都挪不开步,脚下仿佛生根一般。
他侧脸的弧度精致完美,下颔流畅,唇色略浅……他的身上无一处不是最美。淼淼痴痴愣愣地看着,连他蹙眉的动作都没察觉,直到杨复无声叹息,“淼淼,今日可以放你半天假。”
他竟然叫了她的名字!淼淼喜不自禁,顾不得被他发现,乐滋滋道:“婢子不想放假。”
杨复不容置喙道:“这是本王的命令。”
好嘛,又不是没被她看过。淼淼吐了吐舌头,正欲缩回脑袋,便听里头杨复又道:“日后书阁由你负责,你每隔几日来打理一次。从明日起到瀚玉轩当职,负责端茶沏水,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便让岑韵教你。”
淼淼毫不犹豫地应一声,“好的!”
她的小脑袋从床沿落下,杨复一动未动,唇边噙了抹浅淡笑意。
*
难得有半天清闲,淼淼本欲回屋休息,转念一想自打变成人后,还没跟卫泠见过一面。她临时改了方向,往别院湖心亭走去。因心情愉悦,步伐颇为松快,清秀小脸漾满笑意,一如头顶暖融融的太阳。
行将走到一半,淼淼环顾四周满是迷茫,她虽然在湖里待了十几年,但从未踏上岸过……这里是哪儿?她统共只认得云晋斋和瀚玉轩两个地方,其他庭院根本没来得及认识。
再往前走似乎便是别院大门,门口有仆从看守,淼淼正欲上前询问,余光瞥见远处行来几人。她后退两步,意欲给对方让路,直到几人行至跟前,才看清是两个仆从分别领着两名丫鬟,那两个丫鬟怎么瞧都很眼熟……
淼淼不由得多看两眼,对方显然已看见她,目露仇视,怨恨的眼神直直钉在她身上,看得人心肝一颤。淼淼自认没做什么坏事,然而其中一个丫鬟就跟疯了似的,不管不顾地挣脱仆从的桎梏,上前死死掐住淼淼的脖子,“都是你,你这个害人精……你当初怎么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