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欢说,臣有事。【陛下避雷】
周遭宫人垂首站立在侧,高处的君王亦是雍容贵气,而今被那身明黄的龙袍更衬得气势熏灼。
他不曾料到宿欢还愿意进宫,他本以为这回宿欢定然恼了,该许久许久、许久许久都不理睬他才是。
起身罢。碍于身份,也碍于旁边有人,楚旧年便只得语气如常,既不过分严肃也无多少亲昵的让她免礼。待给她赐了座、待她目光不再那般放肆的落在自个儿身上了,楚旧年方才遮掩住心底骤然涌起的那点儿泛着苦的甜,端着长辈的作态,一派温和的问她,明日便该启程,怎么这时进宫了?
楚旧年其实不甚想提及这件事,他生怕宿欢原先好不容易消了气,反倒被他惹得再冷脸。
可这事儿总得提的。
宿欢一时没作声,思量着自个儿该如何回答。
她心思通透,在楚旧年摆出姿态的时候就晓得他的意思了。而今既他想着撇开关系,她却是不愿意的。
可哪怕宿欢再过聪慧又善于攻心,在他将自个儿情绪藏着掖着时,也是瞧不出一丝半点儿的。她便又抬眼一错不错的看着楚旧年,好半晌,见甚都看不出来,更被他轻轻皱着眉温声开口询问,她方才笑开,哦,这几日忙于琐事,今儿便有些惫怠,不曾想一时失神
臣御前失仪,她不过换个称呼便将两人远远拉开,离座又跪了下去,规规矩矩的躬身低腰,倒真似请罪一般,既生疏又冷淡的模样,还请陛下责罚。
若论气人,当是谁都不如宿欢的。
但凡她如今抬头瞧一眼,便能看见楚旧年微微泛白的面色,与他搁在扶手上紧紧扣着的手指。
那便罚你起来罢,竟与朕讲起规矩来了。他为宿欢将场面圆回来,又勉强笑了几声,抬手示意宫人去扶她,朕还不曾开口,你赔的什么罪?
顺着宫人虚扶的力度站直腰身,宿欢偏要故意讲,以往是以往,而今怕是等臣回京后便该成婚了,又怎能如以往一般。再,陛下是看顾着臣长大的,臣铭记在心,自然应该对您多加敬重。
她这人啊,自个儿不满了,便非得也惹得旁人难过。也不知是何时养成的性子。
有理。楚旧年这么附和着她,却半句话都不想多说了,朕有些乏了,若御史无事,便
宿欢躬身又是一礼,臣有事。
半晌不得楚旧年应声,她便耐心候着。
而此刻,溃不成军的又怎会是宿欢。
下去罢他挥手屏退宫人。
不消多久,偌大的宫殿里便只余下了宿欢与楚旧年二人。
分明宿欢仍还是规规矩矩的站着,甚于连身形都无有动弹一下,可楚旧年没由来的,只远远看着她,心底便发软。方才那些气呀恼啊,此刻也尽数被无奈纵容与无措慌张所压下。他轻叹一声,收敛下对着旁人的威仪,对着她用平常的语气又问一遍,怎么进宫了?
哦。宿欢依旧不冷不淡的,陛下以为呢?
他不做声。
便是察觉自个儿身边长大的十六弟有意争夺皇位、还是查到自个儿四子是个心思深沉有意篡位的,再或者旁的糟心事,也不如此刻来的教人疲惫。他想着,上回如此茫然倦怠,似还是他得知宿欢父亲去了的时候。
再前一回,便是而今的十六王爷楚旧疏,因着自个儿的缘故而落下寒疾,以至于险些连双腿都保不住的时候。
朕不知道。楚旧年软了语气,满心苦涩,朕年岁大了,如何猜得透你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