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阿爹……&rdo;灵歌牙齿打着颤,猛然挣扎着喊了一声:&ldo;那老师傅……是阿爹!&rdo;
清尘也被骇住,她是说,那黄袍老僧便是她父亲,便是昔日闻名江湖的绯鸽山庄庄主‐‐百里风行?
&ldo;玉竹,你带虹翼护卫跟紧涵悦,&rdo;清尘吩咐道,&ldo;我陪灵歌回去。&rdo;
&ldo;玉竹和少爷一起回去……&rdo;
&ldo;找卷宗要紧,&rdo;清尘一笑,&ldo;你知道我最在意什么。&rdo;
&ldo;……是,少爷。&rdo;只那么简简单单云淡风轻的一句,玉竹便不再坚持,带着虹翼护卫紧追涵悦而去。
他的确知道少爷最在意什么,如果说,荀桑是他的生命那也实不为过。在这十年浪迹中洲的生涯中,一次次被自己的手足刺杀,一日日忍受躯体中与呼吸同在的苦痛,由皇子变作无家可归的浪子,父母无存,至爱他嫁,他有太多可以堕落甚至死去的理由。
但他带着笑活了下来,只因为,这一线总是若有若无忽闪忽现的希望。
&ldo;灵歌不会武功,少爷一个人回去会不会有事?&rdo;红刃担心道。
&ldo;放心,在见到荀桑之前,少爷不会让自己有事。&rdo;玉竹面带微笑,加紧了脚步,却见那涵悦郡主忽然在某一处消失不见,似陷进了山腹之中。
半山腰间,黑衣人已倒地大半,黄袍老僧仍与十几人纠斗,他施展轻功腾跃翻转,身手异常伶俐。却只见那十几个黑衣人互递了眼色,各自从怀中掏出面亮红色旗子,十数人将老僧围在中间,快步转起圈来。这怪异阵法竟果真奏效,老僧似畏惧那亮红的光,用土黄袖袍遮住了眼。
&ldo;百里庄主,得罪了!&rdo;不知哪一个方位,忽然刺出一剑,四面八方亦同时刀剑齐出。若此招刺中,必是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那一刹,百里风行却已从刀剑丛中飞升而起,双臂展开,有扑啦啦的声响,似巨鸟张开羽翼。他皱眉,缓缓睁开眼俯视下来,那双眼被亮红旗子映出红光,如两簇怒火燃烧。他知道来人已摸清他的底细,甚至知晓他的弱点。这些年来,多少人为了得到卷宗而不择手段,只是苦于无迹可寻。但面前这些人,是这个帝国至尊派来的爪牙,对于这大陆上的一切,他予取予求,可,他想要这卷宗做什么?
那个少年天子,冷漠狠厉,满腹谋略。他想要的,一直是更加广阔的江山,又与这卷宗有何干系?!
不由得他再思考,黑衣人都抓起胸前的竹哨,齐齐吹响,震得他头脑恍惚。
&ldo;若百里庄主肯交出卷宗,我家主人承诺可留你性命。&rdo;为首的黑衣人于哨声中喊道。
百里风行一撩僧袍,怒喝:&ldo;绯鸽山庄,八百性命,你们为何不留?!&rdo;
&ldo;庄主好自为之,否则您仅存的女儿百里灵歌怕也性命不保。&rdo;黑衣人仰头劝道,&ldo;方才崖上,百里庄主想必已经见过她,为保她安全才匆匆一瞥不肯相认吧?&rdo;
百里风行手一抖,那串佛珠哗哗散落,掌心里留了两颗,塞进双耳之中,于是再闻不见那恼人哨声。扯下袈裟蒙住眼睛,于是连旗子也看不到。一收臂,轻灵落下,没有耳目相助,竟于刀剑丛中从容而过,游刃有余。每一个招式都轻盈如鹤舞白沙,没有声息,却招招见血。
&ldo;阿弥陀佛,杀无赦!&rdo;他狠狠咬牙,捏碎一个黑衣人的颈骨,然后将其轻轻一推,落入崖下的珍珠湖,&ldo;下去赎罪吧。&rdo;
片刻后,崖上已恢复宁寂,只有横陈的尸体和一片浓重的血腥。
&ldo;阿爹!&rdo;灵歌喊着,从崖底冲了过来,跑到他的跟前,&ldo;我是灵歌啊,灵歌终于找到你了!&rdo;
百里风行忽地转身,他的双眼仍蒙着袈裟,他的耳中尚有一对佛珠,却偏偏听得到这穿透岁月的呼喊。只是空气中,似有异样的波动,他一皱眉,伸出手来生生抓住了那把悄然砍向灵歌的弯刀,几滴血顺着刀刃流入血槽。
灵歌愕然,低头看到那匍匐在地的黑衣人,他的唇角露着诡异的笑,慢慢扑倒在衰草茸茸的地上,刀从百里风行掌中抽落,铿然落地。
尚站在崖边的清尘暗叫不好,那把刀上蓝幽幽的光,晃得人眼睛发疼。
灵歌扯着僧人的袍子喊他:&ldo;阿爹!&rdo;
他却生硬地拽回袍脚,冷脸回绝:&ldo;施主认错人了。&rdo;说着也欲往山崖下去,却一把捂住心口,吐出乌黑的一滩血来。黑衣人的刀锋上有毒,烁国死士,杀敌不成,便以此刀自裁。朱清逸训练出的属下,一个个都疯魔如他。
&ldo;阿爹!&rdo;灵歌大哭起来,跪在老僧面前不停叫他:&ldo;我是灵歌啊,我是灵歌,阿爹不认得我的了么?我一直都在商州啊,我知道你们来了这里,知道阿爹不想见我,所以只是偷偷来湖边看看,可是十年了,我从来都没能见到过阿爹……阿爹,你受伤了……&rdo;
老僧扑通跪倒在地,面色污紫,却仍是将她用力推开:&ldo;我们绯鸽山庄,从没有过这样一个人,你不是绯鸽山庄的人!&rdo;
老僧已倒地不起,灵歌抱着他的头心慌意乱,回头哀求地唤他:&ldo;神仙哥哥,求你救救我阿爹!&rdo;却看清尘轻轻摇头。